<p class="ql-block">《紅樓夢》中,劉姥姥游大觀園,絳株仙子說是“攜蝗大嚼”,我們四人,也如四只蝗蟲,一路大嚼,所過之處,風卷殘云。</p><p class="ql-block"> ------以為引</p> <p class="ql-block">秋深意濃,落木蕭蕭,蒹葭蒼蒼,風竹輕敲,白露為霜,這樣的季節(jié),最是愁腸千回,最是悵惘百轉(zhuǎn),已過不惑狂奔知命的我,卻不敢也無暇悲秋嘆時,原來,真有連悲愁也是奢侈的時候,可是,真的有不快樂啊,難道,只能違心道“天涼好個秋”嗎?</p> <p class="ql-block"> 今天,只想逛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無數(shù)的夜里,睜眼到天明,自嘲把家國天下環(huán)球宇宙都思考了個遍,其實想得最多的還是“唯有美食不可辜負”,何以解憂,唯有美食。當然,束脩微薄可憐的我是無法想象那些我說不出名也付不起錢的珍饈美味的,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也非我這樣的粗人細品的,我所想的,不過是街頭巷尾,犄角旮旯處地攤上的一點小吃,販夫走卒引車賣漿里的一杯熱飲。在辦公室和同事說起自己的口腹之念,一拍即合,說走就走,全不管長發(fā)里那些藏不住的艾色,那么耀眼、閃亮,頗有幾分老婦聊發(fā)少年狂的疏楚,化用坡仙詩句,有點慚愧:東坡發(fā)狂是建功立業(yè),我等發(fā)狂只為饕餮,格局高低無關男女,只在心境。因為,都已刻滿滄桑的我們知道:很多事,很多歡喜,很多期待,根本沒有以后,更不要說下次。</p><p class="ql-block">作家朋友說,美食是一座城市的靈氣,俗如我,不奢尋靈氣,只為口福之欲,舌尖之貪,開啟了這趟穿越大半個貴州的煙火之旅。</p><p class="ql-block">到顧府街,夜幕已垂,小吃街卻是燈火通明,根據(jù)野禾姐姐的文章和空間朋友的推薦攻略,四個人按文索食,在顧府街兵荒馬亂地一番搜尋:裹卷、梅干菜肉餅、烤肉、剪粉、湯圓、小鍋涼粉………再加一杯牛油果的奶茶,胡吃海喝到胃都延伸到喉嚨,走路都要搖出來的時候,終于開始找住宿了,就在找住宿的檔口,美美又提了四瓶勇闖天涯,這是隱喻嗎?我們就是勇闖天涯,雖然,幾百公里的遠方,在縣縣通高速的貴州,算不上什么天涯,但毅然決然的放下所有羈絆出行的心態(tài),卻已然是把自己放逐到了天涯的舒展。</p><p class="ql-block">其實,在顧府街,與其說是美食的豐富帶來的口舌快樂,不如說是尋找美食的過程本身給我們帶來精神的快樂。這樣子說,好像把口食物質(zhì)之欲上升思想精神的領域而顯得“高大上”了,不過,細想我們那些所有看起來物質(zhì)基礎的快樂,本就是一場自我治愈自我覺醒自我感動的過程,就像熬一鍋粥的人和吃一碗粥的人,誰更快樂呢?恐怕各有各的愉悅吧!就如知之者和樂之者,孰更優(yōu)?怕也不是孔丘一家之言簡單可定的。在顧府街,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凡夫俗子們,吃著同樣的美食,品著各自的人生,流行語說“一碗人間煙火”,這本身就是哲學的表達,美食,不只是味蕾的滿足,也是一次新奇的體驗與探索,更是一次自我修復和豐盈的涅槃。</p> <p class="ql-block"> 世界那么新,舊州那么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舊州古鎮(zhèn)并不在我們的計劃里,只是,我們住的民宿距離舊州近到只有十分鐘的車程,頭埋在軟軟的枕頭里,打開手機,視頻的推薦就是舊州得的時候,一面感嘆于大數(shù)據(jù)下無處可遁的裸奔,一面就把第二天的行程改成了舊州。</p><p class="ql-block">用空間的話說:舊州,讓我驚艷。</p><p class="ql-block">舊州很舊,每一塊青石板都舊得悠長,從容,那份淡定的氣質(zhì),從十字路口延伸到在東南西北的每一條長街里巷,弄堂里的每一個轉(zhuǎn)彎抹角,都通往一個600年前的舊州,而那之前的100年,舊州,還是一個吐司割據(jù)的少數(shù)民族寨子,張氏吐司,宋氏吐司,大姓控制的寨子,總是民風剽悍,樸實落后,邊陲的深山寨子,更是遠離中原文明,霸聚一隅,粗獷堅韌,自由灑脫,無拘無束。700年前的吐司屬地,本在自己的世界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生繁衍,忙時耕種狩獵,閑時喝酒打架,婚喪嫁娶,生老病死,占卜打卦,唱歌跳舞,食色為本,不知魏晉。奈何洪武之年,寨子里來了一群作漢服,說官話,據(jù)說是什么洪武的子民。</p><p class="ql-block">歷史的拐點,就在一瞬間,600年前進入寨子的大明漢族,與吐司山民的文化的碰撞和融合一定是血雨腥風兵刃相見后的彼此退卻彼此接納。割裂,膠著,表面的風平浪靜和暗流涌動的文化較量,六百年從未停止,也正為如此,舊州才成為600年不變的舊州,</p><p class="ql-block">在舊州,有青石板鋪就的東南西北四條甬道,有彎彎曲曲繞鎮(zhèn)淌過每家每戶的清渠,有石門石柱石墻石房頂?shù)氖鹤樱€有當街正屋里“天地國親師位”的香火堂,是的,這里的香火堂不是“天地君親師”,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莫非國土。一個字的的區(qū)別,從君權到國權,愛國高于愛君,600年前的漢民,從中原到黔貴的遷移,長長的驛道打開了西南門戶的鑰匙,把江南種茶制茶技藝帶到了貧瘠蠻荒的貴州,更是把國家的意識帶到了吐司為王的貴州,完成了從中原到西南邊陲的文化遷移、傳播和賡續(xù),漢民儒家文化在這里生根發(fā)芽延續(xù),600年的迭代更新,閑時為民,戰(zhàn)時為兵的家國基因,國家為大的情懷依然傳承不變。</p><p class="ql-block">萬里封侯,迎恩、承恩、謝恩四個門樓的匾額題字赫赫在目,當江南化作族譜上的墨跡,黔中山水已成為血脈里的故鄉(xiāng),一頭連著江淮煙雨,一頭奔向西南山河的六百年已悄然流過,像門前的淺淺溝渠,輕輕緩緩,無聲無息,像赤子之心,清澈透亮,無怨無悔。</p><p class="ql-block">如果說600年前漢民的遷徙是一次生存繁衍與疆土拓展的入侵滲透的話,那么,90年前的那次文物遷移,就是一場驚心動魄,感天動地的文化征程。</p><p class="ql-block">1933年抗戰(zhàn)烽火席卷華夏之際,為避戰(zhàn)禍,故宮博物院數(shù)十萬件珍貴文物踏上了波瀾壯闊的萬里南遷路。其中,最為精華的八十余箱國寶,于1939年避難于安順城南的華嚴洞,在此駐留、秘藏六年之久。明代保障邊疆安寧的屯堡故地,再一次以其堅實的胸膛,為中華文明之火提供了一個庇護所,成為國寶南遷史上一個深刻而溫暖的“駐留地”。</p><p class="ql-block">恕我孤陋,這以前,我只知道四川的李莊在抗戰(zhàn)時藏納了國之瑰寶,卻不知,安順狹小的舊州,也曾用寬廣的胸懷,珍藏了我們的文化遺產(chǎn)。</p><p class="ql-block">戰(zhàn)后,這批曾與安順人民共患難的瑰寶命運各異,其中大部分渡海赴臺,成為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鎮(zhèn)館之寶。</p><p class="ql-block">佇立在展覽館前,任指尖沿著《故宮文物遷徙路線圖》滑過,終于,停留在左下角的“安順”上,那場穿越戰(zhàn)火、驚心動魄的文化長征,那些國寶在舊州的歲月痕跡,在腦海翻涌、奔騰,那個叫“舊州”的地方,并沒有寫在圖上,卻永遠刻在歷史的最深處。與介紹牌上“中華同光”四個字久久對視:在歷史的至暗時刻,中華文化之光,由無數(shù)守護者以信念傳遞,以敬畏珍藏,今天,它們更應跨越地理的阻隔,照亮我們共同的精神原鄉(xiāng),跨越海峽的文明之光,同源同光。</p><p class="ql-block">歷史總是那么沉重,而我這樣的小女子,雖然已過了相信愛情的年齡,卻依然愿意聽那些關于愛情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南街的魯氏老宅,就講述著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p><p class="ql-block">魯氏老宅,建于民國晚期,庭院主人魯大東系湖北人,與舊州富豪趙氏之女趙碧光小姐在筑相識、相知、相愛,結(jié)成伉儷,遂定居舊州。宅子是魯大東送給趙女士的結(jié)婚禮品,是舊州保存較完好的一棟中西合壁建筑。</p><p class="ql-block">院子里,大門口,豎著當年魯大東寫給趙碧光的情書:我此生最無悔的選擇----為你辭去省城公職,是我用一生重復的甜蜜決定。</p><p class="ql-block">原來,愛情最美的樣子,就是,為了你,可以辭去官職,可以遠離富庶,可以背井離鄉(xiāng),只想為你建一座小院,院里有四季不凋零的繁花,有盤根錯節(jié)的連理樹,有噴流不止的涌愛泉……</p><p class="ql-block">趙碧光小姐是舊州富家女,趙小姐究竟有什么過人之處,沒看到介紹,從我世俗的眼光看來,照片上的趙小姐,和玉樹臨風的魯先生比起來,謙遜一籌,閨閣中自古歷歷有人,只是我們文人的筆觸在女人身上總是那么吝嗇,那么惜墨。趙小姐的才華,終不得而知了,同為女子,竟為了這幾頁的缺失,悵惘了。</p><p class="ql-block">小院中西合璧的設計,是民國晚期時的舊州與世界最近的距離,也許,雕欄畫棟與典雅浪漫的交錯中,也是魯大東在愛情與鄉(xiāng)愁中的那么一點點縈繞。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多少男兒為覓封侯拋妻棄子,魯大東卻為愛情棄官離鄉(xiāng),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是說在口中,寫在紙上的,而是一木一椽堅固的構建,一草一木細致的修剪,一山一水深情的依靠。</p><p class="ql-block">美美和遠行在魯大東的情書前站立了好久,我知道,她們和我一樣,是羨慕的。</p> <p class="ql-block"> 不是結(jié)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還去了本寨,就像我的文章總是虎頭蛇尾一樣,最初的新奇和激動過去后,本寨的古老拙樸也讓我們有點漫不經(jīng)心了,在本寨的閑逛,也就只是匆匆地到此一游,如果再去安順,就把本寨放在第一程,在驚喜和歡愉中去細數(shù)七座碉堡的威嚴與值守,在迷宮般的穿尋中去串起那些關于生存的、家園的、傳統(tǒng)的守護與小心翼翼的改變,就像那些干干凈凈的石板小巷,那些安安靜靜的四合院,那些樸樸實實的原住老人,在打卡似的旅游中,喧囂一陣,熱鬧一場,好像什么也沒有留下,又好像留下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空間感嘆這么豐富的安順,這么多故事的貴州,為何總是如深閨少女“人不知”呢?我想,接下來講的故事,或許能窺見一斑。</p><p class="ql-block">我們在森林里的民宿住一晚,老板說起經(jīng)濟不景氣,他經(jīng)營艱難,希望我們給個好評,我們也覺得確實都不容易,都煞費苦心的商量怎樣給他宣傳一下。正好我們非常喜歡房間里的枕頭,就加他的微信,希望能買這種枕頭,和老板在微信里交流,結(jié)果人家根本就不理我們。其實,掙錢也好,幫忙也罷,幫我們購買枕頭,老板也可以賺取費用啊,還讓我們心存感激,更會不惜余力幫他宣傳他的民宿啊,甚至,這也不失為另一個商機啊。我們在車上一致得到的結(jié)論就是:難怪他生意不好!確定他的生意做不大!</p><p class="ql-block">安順之行結(jié)束了,敲打完以上的文字,好像也應該翻過這一頁屬于我們的故事了,在我們淡淡的回憶里面,好像還是只剩下吃喝玩樂,沒有“偉大”的事情發(fā)生。生活可能就是這樣,只是在不經(jīng)意間在人身上加一些東西,又減去一些東西。而那些增加的和減少的,都終將成為追憶。</p> <p class="ql-block">作者美照必須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