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塊餅干里的歲月回響</p><p class="ql-block">1964年，我18歲，正是揣著滿腔熱忱與警惕心的新兵蛋子。夜里在福州義序山的三七炮陣地站崗，四下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唯有烏龍江口漲潮的濤聲伴著滿天繁星，成了夜色里唯一的背景音。我攥著槍，認真搜索每一處火炮掩體和小樹陰影，偶爾傳來汽油桶“梆梆”的響聲，老兵早說過，這是白天被太陽曬透的桶身夜里遇涼，熱脹冷縮的正常動靜，可新兵的警惕性容不得半點松懈，班長和老兵的叮囑，我都一字不落地記在心里、落在行動上。</p> <p class="ql-block">突然，陣地中央那間半地下指揮所里亮起了燈。我屏住呼吸，悄悄挪步過去，從窗縫里瞥見一個人影正低頭吃東西，還隱約傳來“嘎嘎”的脆響。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一看——啊！竟是連長在吃餅干？年輕的我滿是疑惑，過后就把這事告訴了班長，語氣里還帶著幾分“發(fā)現秘密”的認真。可班長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傻小子，不懂?！蔽沂钦娌欢B長為什么要在夜里一個人偷偷吃餅干？后來才知道，這位連長是從塔山阻擊戰(zhàn)中起義過來的國民黨官兵，可這層身份，當時的我壓根琢磨不透其中的緣由。</p> <p class="ql-block">那會兒我的認知簡單又執(zhí)拗：國民黨的軍官才會吃餅干，咱們共產黨的官兵，吃的都是窩頭咸菜。這份疑惑，直到1967年赴越南戰(zhàn)場，和美國侵略軍正面較量時，才慢慢有了答案。在異國的戰(zhàn)場上，東北的干菜、四川的榨菜成了家常便飯，一斤裝的豬肉罐頭、大桶的壓縮餅干敞開供應。起初，能吃到這些“稀罕物”還挺興奮，可日子一長，就越發(fā)想念饅頭米飯的香軟，那些曾經新鮮的壓縮餅干，漸漸變得難以下咽。熱帶叢林，酷熱難耐，戰(zhàn)事又緊張繁忙，戰(zhàn)友們的體重急劇下降。見狀，領導們趕緊想辦法，讓我們一天吃五頓飯補充體力，司務長把生活費花得明明白白，沒半點私吞貪污，超支的因此立功，花不完的要受批評。</p> <p class="ql-block">時光一晃幾十年，如今的我早已卸下戎裝，過著安穩(wěn)閑適的日子。今天下午三點，按慣例準備喝下午茶，我問老伴：“咱是吃干果，還是吃餅干？”老伴笑著說：“隨你?！卑蠢碚f，干果營養(yǎng)更足，可我偏偏惦記著餅干那淡淡的甜味，入口酥脆，可口又解饞。最終，還是拆開了一小包《三色藜麥奶鹽梳打餅干》，一口下去，香酥的口感在嘴里化開，忽然就想起了當年陣地上那盒讓我疑惑的餅干，想起了越南戰(zhàn)場上難以下咽的壓縮餅干。</p> <p class="ql-block">十四團九連英雄參戰(zhàn)老兵，上海王志方，威武雄壯，神采奕奕，為保衛(wèi)世界和平，持槍屹立在異國的高山陣地上。</p> <p class="ql-block">一塊小小的餅干，竟串起了大半輩子的時光。從當年對連長“偷吃餅干”的懵懂不解，到戰(zhàn)場上對飲食的無奈與堅持，再到如今下午茶時的隨心選擇，藏著的是一代人的軍旅記憶，是歲月變遷里的生活印記，更是從戰(zhàn)火紛飛到國泰民安的幸福回甘。</p> <p class="ql-block">英雄四師戰(zhàn)友，接替我連防務，曾經駐扎過義序山十五年的英雄模范，劉清月，重回義序山探望留影。</p> <p class="ql-block">劉清月感言：</p><p class="ql-block">就發(fā)這些吧，但印書上后效果不太好。近些年戰(zhàn)友不少曾登義序山，但陣地上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機場用的大水池子在，但也掩映在大樹雜草中。1970年我們栽的樟樹（在炮排宿舍后南），已長成參天大樹。舊地重游，面目全非，感摡萬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