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走進(jìn)窯灣，第一眼便撞見那座沉穩(wěn)的城門，青磚灰瓦間透出歲月的痕跡，“客來”二字高懸，像是古城輕輕說了一句“歡迎”。石獅子靜立兩旁，紅毯鋪地，仿佛剛剛送走一場晨間的儀式。行人三三兩兩走過，腳步不急不緩，像是怕驚擾了這份莊重里的安寧。我站在門口，忽然覺得，不是我來了窯灣，而是窯灣，悄悄迎進(jìn)了我。</p> <p class="ql-block">河水慢悠悠地流，像一條綴滿倒影的綢帶，把兩岸的綠意與屋檐輕輕系在一起。柳枝垂落，風(fēng)一吹，便在水面上畫出幾道漣漪。那頭石橋拱起脊背，馱著幾百年的光陰，橋那頭，是掛著紅黃燈籠的茶館，門前的燈籠在微風(fēng)里輕輕晃，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等人來喝茶。我沿著河走，竟分不清是人在畫中，還是畫在人心里。</p> <p class="ql-block">水邊的亭子靜悄悄的，紅燈籠懸在檐角，像一顆顆未落下的夕陽。樹影濃密，把陽光篩成碎金，灑在石階上。一排黃燈籠沿著河岸鋪開，像是誰在夜里留下的一串腳印，通向某個(gè)溫暖的夢(mèng)。水清得能照見云，照見樹，也照見我自己。那一刻，我忽然想，若能在此處坐上半日，聽風(fēng)數(shù)燈，也不枉來這一遭。</p> <p class="ql-block">街中央那棵老樹，枝葉撐開一片陰涼，樹下的長椅空著，卻像是早已坐滿了故事。左邊是老屋，灰瓦下掛著一幅臉譜，花臉怒目，卻掩不住幾分笑意，仿佛在說：這街上的熱鬧，我看了百年。右邊那座塔樓沉默地立著，拱門一重又一重，像藏著無數(shù)未啟封的舊信。我走過時(shí)，腳步放輕，怕驚動(dòng)了墻縫里蟄伏的時(shí)光。</p> <p class="ql-block">燈籠是這條街的魂。紅的、黃的、圓的、長的，一串串掛在屋檐下，像節(jié)日從不曾走遠(yuǎn)。木門木窗的老鋪?zhàn)右患野ぶ患?，有的賣糖畫，有的擺著陶器，還有人在門口支了小爐，烤著紅薯，甜香飄出半條街。遠(yuǎn)處那個(gè)穿紫衣的女子走過，背影融進(jìn)光影里，像從古畫里走出來的人。我忽然想，所謂市井煙火，大概就是這樣的溫度。</p> <p class="ql-block">“姚灣”兩個(gè)字刻在墻頭，底下是間小鋪，招牌寫著“Slowly Yours”，英文與中文并列，像新與舊在此輕輕握手?；ㄅ枥镩_滿了小花，電動(dòng)車從門前駛過，鈴聲清脆。遠(yuǎn)處石橋靜臥，樹影婆娑，仿佛時(shí)間在這里被調(diào)慢了檔。我站在路邊，看一位老人慢悠悠地推著自行車，心想，慢，原來是這座城最奢侈的節(jié)奏。</p> <p class="ql-block">紅燈籠、福字、招財(cái)貓，全都笑嘻嘻地掛在墻上。那貓雕塑胖乎乎的，爪子高高舉起，像是在說“財(cái)來，人來，好運(yùn)來”。整條街被裝點(diǎn)得喜氣洋洋，連風(fēng)都帶著年味兒。我走過時(shí)，聽見哪家店里放著老式戲曲，咿咿呀呀地唱著才子佳人。這哪里是街？分明是一封寫給舊時(shí)光的情書。</p> <p class="ql-block">灰瓦連成片，像一片低語的屋頂海洋。燈籠一排排懸在空中，五彩斑斕，映得整條街都暖洋洋的。墻上的旗子隨風(fēng)輕擺，招牌上的字跡有些褪色，卻更顯出幾分真實(shí)。有人在街尾掃地，竹掃帚劃過青石板，沙沙作響。這聲音，比任何鐘表都更準(zhǔn)確地報(bào)著窯灣的時(shí)辰。</p> <p class="ql-block">那座門樓美得讓人駐足——綠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幽光，檐角翹起，像要飛走的鳥。彩繪的紋樣層層疊疊，紅柱金飾，氣派卻不張揚(yáng)。石獅子蹲在臺(tái)階兩側(cè)，威嚴(yán)中帶著一絲憨態(tài)。我站在門外，沒敢立刻進(jìn)去，怕一腳踏進(jìn)，驚了那幾百年的靜謐。</p> <p class="ql-block">忽然一陣鼓聲傳來，轉(zhuǎn)頭看見一隊(duì)“將士”沿路行來。最前頭那人騎著黑馬，紅金盔甲在陽光下耀眼，手中紅旗獵獵。身后士兵列隊(duì)整齊，長矛斜持，腳步鏗鏘。他們走過綠蔭小路，穿過花影，像從史書里走出來的一幕。我站在路邊，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表演，還是古城在某個(gè)清晨，真的醒來了一回舊夢(mèng)。</p> <p class="ql-block">湖面安靜得像一塊灰藍(lán)的綢緞，游船停泊著，黃頂?shù)駲?，像是等客人去做一場水上春秋?mèng)。岸邊的樹染了秋色，黃綠相間，倒映在水里，碎成一片片。橋影模糊，遠(yuǎn)處樓宇隱約，天色微陰，卻并不冷。我坐在湖邊長椅上，看枝條輕點(diǎn)水面，忽然覺得，這樣的安靜，才是最奢侈的陪伴。</p> <p class="ql-block">街上有人穿古裝走過，馬蹄輕叩石板，發(fā)出清脆的響。馬上坐著一位紅衣女子，裙裾隨風(fēng)輕揚(yáng)，像一朵移動(dòng)的花。行人不多，卻都放慢了腳步，有人拍照，有人微笑讓路。這街不像是為了游客演的，倒像是它本來就這樣活著——古裝與便裝并肩，馬蹄與球鞋同行，誰也不覺得奇怪。</p> <p class="ql-block">湖心小島上有座涼亭，像水墨畫里點(diǎn)的一枚朱砂。游船靜靜泊著，纜繩輕輕晃動(dòng)。柳條垂入水中，隨波輕搖，仿佛在寫一首無人讀懂的詩。欄桿邊放著幾把椅子，空著，卻像是剛有人起身離開。遠(yuǎn)處的樓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像被水汽泡過的一幅老照片，模糊，卻動(dòng)人。</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長椅上，背靠著那面開滿紅花的墻，手里拿著相機(jī)，卻遲遲沒拍。穿綠衣的那人坐在我旁邊，帽檐壓得低，正對(duì)著湖面調(diào)焦。我們沒說話，但那種安靜的默契，像是老友重逢。墻上的花熱烈地開著，而我忽然覺得，最美的風(fēng)景，或許不是拍下來的，而是坐在那里，靜靜感受的那一刻。</p> <p class="ql-block">一塊電子屏立在老墻邊，上面流動(dòng)著星空與光影，寫著“運(yùn)河畫卷”四個(gè)字?，F(xiàn)代的光效映在斑駁的磚墻上，像時(shí)間在這里交手。一邊是千年古墻，一邊是數(shù)字幻夢(mèng)，竹影搖曳其間，竟不顯得突兀。我看著屏幕里閃過的畫面，忽然明白：窯灣不是拒絕新事物，而是把新，輕輕織進(jìn)了舊的經(jīng)緯里。</p> <p class="ql-block">秋意濃了，樹葉泛黃，藤蔓爬滿老墻。涼亭下坐著歇腳的老人，桃花鋪?zhàn)忧?，老板娘正炸著藕合，香氣四溢。穿黃背心的工作人員走過，低頭掃著落葉，動(dòng)作輕柔，像是怕掃疼了這街。我站在小吃攤前，咬了一口剛出鍋的糖糕，甜味在舌尖化開——原來，古城的滋味，就藏在這一口溫?zé)崂铩?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