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菊殤又記小札</p><p class="ql-block">白露后的小園，是攢了三季的熱鬧：春墾凍土時指縫的血痕，夏灌烈日下濕透的布衫，秋護新苞時沾露的薄衣，終于釀成籬邊這一叢熱——粉的裹著晨霧，紅的燃著云霞，連風掠過都帶著軟香。我守著這園花，從不是為自己：見孩童指花笑，老者倚杖吟，行人擷瓣簪鬢，便覺這汗沒白落——天地的好，原該共賞。</p> <p class="ql-block">春墾指痕秋護霜，一園菊色暖籬墻。</p><p class="ql-block">路人笑折三分艷，碎了三季月與光。</p> <p class="ql-block">今早推扉時，心猛地沉下去：斷枝橫階，殘瓣沾泥，昨宵亭亭的枝椏，如今垂得像哭彎的腰。指尖碰著斷柯上的殘香，連風都涼得扎人——我攢了三季的暖，怎么就碎在這一折里？那折花的手，大約只當是戲，可他不知道，這一折，折的是路人明早的盼，是我三百天的等。</p> <p class="ql-block">鄰嫗牽童立在籬外，孩子揉著眼睛問：“昨天的花怎么碎了？”嫗撫著他的頭說：“種花的人不停，明年花還會開的?！憋L裹著這話吹過來，我撿起落英埋進土，忽然懂了：這園花縱遭摧折，春種的念頭卻斷不了。</p> <p class="ql-block">鄰童拭淚問殘芳，嫗說春來自有香。</p><p class="ql-block">埋盡落英風里立，明年花更滿庭霜。</p> <p class="ql-block">等明年霜落時，我還要墾壤播籽，讓淺香再候路人的履——畢竟草木會再開，善意總暖得過戾氣。夜月升起來時，我摸著土下的花根輕聲說：“明年秋光里，再等你開。”風過籬間，似有微香，是今歲的菊，用殘魂溫著這園的暖。</p> <p class="ql-block">夜月輕垂籬下土，花根猶帶舊年香。</p><p class="ql-block">待君再著胭脂色，仍候行人履上光。</p> <p class="ql-block">白露既望，秋籬遭損，感懷種花之勞、折花之痛，亦念草木之韌、善意之暖，遂作此札，以記今歲菊事，更寄來春之盼。</p><p class="ql-block">——種花人 幽蓮*謹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