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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燈暖故音

邵劍鋒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歸程的腳步踏碎暮色，抬頭已是華燈初上。街道兩旁的路燈次第蘇醒，慵懶的光芒如輕紗漫過路面，將秋夜的寒涼暈染得柔和了幾分。風(fēng)帶著秋的清冽掠過街巷，攀著枝頭肆意游走，那些盛夏時濃得化不開的翠綠，被時光一層層蝕出斑斑姜黃，幾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飄過眼前，恰似逝去的枯蝶，在晚風(fēng)里跳著最后一支凄美的圓舞。樹影與燈光交織，把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滿心的疲憊在這清寂的秋夜里，漸漸沉淀成一片柔軟的期盼。</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手機鈴聲突然在空曠的街道上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那急促搞怪的旋律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我漫不經(jīng)心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指尖劃過屏幕的瞬間，她久違的聲音順著聽筒漫進耳廓。我們曾在靜寧那所偏遠的鄉(xiāng)村學(xué)校共事四年，青磚瓦房圍起的小院，見證了我們最青澀也最純粹的時光。我離開后，各自奔波在生活的旅途，聯(lián)系漸漸稀疏，卻總會時不時互發(fā)問候，維系著那份未曾褪色的情誼。</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我蹲在路邊的石階上，和她在電話里絮絮叨叨地聊起從前。那些年的點點滴滴順著記憶涌來，蔓延在渾黃的燈光里，像曠野里的風(fēng)，寥落而干凈。那時的學(xué)校條件簡陋，沒有便捷的交通，只有兩排青磚瓦房和一個不大的院子，卻因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讓清貧的日子過得熱氣騰騰。</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那時的我們經(jīng)常會在某個下午放學(xué)后，買一只雞，大家分工協(xié)作，洗菜的蹲在自來水旁，指尖浸著冰涼的山泉水仍笑意盈盈；切菜的握著菜刀，在案板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刈嘀鴺氛?；掌勺的站在灶臺前，圍著沾滿油污的圍裙，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當(dāng)暮色漫過學(xué)校的圍墻時，我們圍坐在國旗臺周圍，就著漸漸升起的月色，沒有精致的餐具，也沒有豐盛的菜肴，就那樣邊吃邊聊，笑聲放肆而溫暖，穿透夜色飄向遠方。有時在寒冷的夜晚，我們圍坐在火爐旁，分享著烤得焦香的洋芋，噼啪作響的爐火映著每個人年輕的臉龐，我們從天南地北聊到各自的理想，從教學(xué)中的困惑談到生活里的趣事，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后半夜。那些日子，物質(zhì)上或許貧瘠，日子卻過得滾燙而鮮活，那些溫暖的瞬間，被夜色沖刷得溫潤透亮，深深鐫刻在記憶深處。</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她的聲音依舊爽朗，只是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淀。她說學(xué)校的冬青又長高了，當(dāng)年我們親手栽下的花兒早已不見蹤影，還說一起共事的幾位同事幾乎都調(diào)去了縣城，如今校園里已鮮有我認識的人。我們聊著各自的近況，聊著孩子的成長，也聊著生活的瑣碎，沒有絲毫生疏，仿佛從未分開過。那些年的點點滴滴，如同涓涓細流漫過記憶的河床，在眼前渾黃的燈光里蔓延，像曠野里的風(fēng)，寥落而干凈，卻帶著穿透歲月的力量。</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掛了電話，秋夜的風(fēng)依舊微涼，我卻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蹲在原地許久，望著路燈下飄落的黃葉，心頭滿是感慨。時隔經(jīng)年，我們都已褪去當(dāng)年的青澀，各自在人生的道路上奔波，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新的牽掛，再也無法回到當(dāng)初那些圍爐夜話、月下同食的日子。歲月悄悄偷走了我們的年輪，偷走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卻偷不走根植在心底的情誼。</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我知道，這世上所有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biāo)注好了籌碼，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然會失去另一些東西。我常常在某個深夜，夢見那座曾經(jīng)的校園，夢見教室里的朗朗書聲，夢見火爐邊跳動的火光，也夢見那些相濡以沫的同事。醒來時，窗外夜色正濃，心頭卻縈繞著淡淡的暖意與悵然。我明白，所有的相遇與別離，所有的得到與失去，都是生命的常態(tài)。就像我當(dāng)初為了家庭遠走他鄉(xiāng)，雖失去了朝夕相處的溫暖，卻也收獲了各自的成長與安穩(wěn)。那些滾燙的時光，那些純粹的情誼，早已成為生命中最珍貴的底色，在歲月的長河里散發(fā)著溫潤的光芒。</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時光總是這般不疾不徐，時而贈予我們甜蜜的回憶，時而拋來生活的苦頭，卻又在不經(jīng)意間留下些許盼頭。起身繼續(xù)往家走，路燈的光芒依舊柔和，秋夜的風(fēng)里似乎也多了幾分暖意。那些逝去的時光，那些遠方的故人，如同這夜色中的燈火，或許不常想起，卻從未忘記。它們照亮過我前行的路，溫暖過我孤寂的歲月，成為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v使歲月變遷，人事更迭，那些根植在心底的情誼，那些刻在記憶里的溫暖，終將伴著我，走過往后的每一個春夏秋冬。</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