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寒衣節(jié)快到了，又想起我那悲慘的姐姐。哀思不絕，思緒滾滾，心如滴血般的疼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命太苦，17歲那年時逢三年困難時期。我們孩子和大人一樣吃糠咽菜，谷糠、樹葉、樹皮、苞米棒子碾碎后做成的糠餅子，就是飯桌上的主食，吃得人人肚子難受。這樣的情景沒多久家里斷糧了，爺爺和父親都得病躺在炕上。母親說不能讓一家老小餓死，她找出結(jié)婚時沒舍得用的新被面，與鄰家嫂子結(jié)伴，去熊岳城以北的地方換糧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遼寧營口郊區(qū)叫后崗子的堡子，母親遇到一位熱心的大嫂，交談中得知身邊還有個17歲的女兒，就勸母親給女兒找婆家，說總比留在家里餓死強，婆家還會給糧食幫全家度難關(guān)。</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瀕臨餓死的邊緣，我和姐姐都沒有幼童年時的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什么叫萬般無奈？母親回家后愁眉緊鎖，唉聲嘆氣，擦眼抹淚。一邊是還沒長大的女兒，一邊是全家老小面黃肌瘦的臉，想來想去無路可走，最后還是無奈點了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男方家很快送來兩袋救命糧，那是用姐姐尚未成熟的青春換來的。姐姐太小還是個孩子，母親怎舍得讓她嫁人呢，反復(fù)對介紹人強調(diào)，不到20歲俺姑娘不能結(jié)婚，介紹人滿口答應(yīng)。</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婆家共四口人，一位老奶奶帶著兒子和兩個孫子過日子，姐夫是老二。沒過多久介紹人又登門，以80多歲的老奶奶不能做飯為由，勸說母親同意姐姐去婆家?guī)兔Α＝憬氵@一去就失去了主動權(quán)，老奶奶病重了，希望二孫子趕快結(jié)婚。母親心里一百個不同意，可吃了人家的糧食，說話沒了底氣，只能含著滿眼的淚水答應(yīng)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那時才12歲，可我能理解母親心里的苦，更舍不得姐姐嫁人，也常常偷著抹眼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婚后不久，奶奶就去世了。姐姐雖然年齡小，但性格溫柔勤勞能干，操持家務(wù)井井有條，給三個男人的家?guī)砹藴剀昂突盍?，一家人對姐姐都好。姐姐與鄰居們相處得也非常融洽，深受鄰居們好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雖已為人妻，但心還是稚嫩的。許是愛美許是好奇，婚后一次回娘家，被要好的鄰家姐姐偷偷帶走去鎮(zhèn)上燙發(fā)。當姐姐頂著滿頭卷卷發(fā)回來，守舊的母親一眼看到，認為這是“張揚”，是不“本分”，狠狠訓(xùn)斥了姐姐一頓。在那個年代農(nóng)村人燙卷卷發(fā)，的確是很大膽很奢侈的事，姐姐低著頭不敢說話。母親發(fā)完火離開后，我趴到姐姐耳邊小聲說：“姐，燙發(fā)真好看！”把懊惱的姐姐逗笑了。這是姐姐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燙發(fā)，我至今記憶猶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30歲時，已經(jīng)有了3個孩子，給姐夫的家庭帶來歡聲笑語。一次我去姐姐家，姐姐讓我陪她帶三個孩子去幾十里遠的大石橋鎮(zhèn)拍照。三個孩子穿戴得整齊漂亮，姐姐手里牽著大女兒懷里抱著兒子，我抱著姐姐的二女兒，我們乘車去大石橋拍下了珍貴的照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去遼大讀書的三年，每次寒暑假都去看姐姐。每次我離開，姐姐都往我手里塞5元或10元錢。我知道姐姐手里沒多余的錢，都是緊巴巴省出來的，握在手里感覺很暖很沉?；匦：笪視４婧荛L時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花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成家后，姐姐還像小時一樣呵護我。一次她和母親來我家，本打算多住幾天，可第三天就火急火燎地走了，弄得我莫名其妙。姐姐回去后就讓大女兒給我送來糧食，才知道姐姐看到了我癟癟的糧袋子住不下了，可那時吃供應(yīng)糧哪有存糧啊。</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本該是幸福的，后來卻命運多舛。先是7歲的大兒子在水塘邊玩水不幸溺亡，姐姐為此哭干了眼淚，從那時起姐姐學(xué)會了吸煙，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苦。我從不敢問她，心里的傷痛不是誰三言兩語或是千言萬語一下子就能治好的，時間才是治愈的最好良藥。作為親人只需默默地陪伴，而不是時不時去揭心上的傷口。那痛徹肺腑的日日夜夜，不知姐姐是怎么熬過來的。20年后，失子之疼還沒徹底撫平，27歲的大女兒又因故突然離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姐姐怎能承受得了這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50剛出頭的她得病了，糖尿病、腦血栓。姐姐家不缺糧但缺錢，三女一兒要養(yǎng)育要讀書，娘家的兄弟還時不時登門得招侍，哪哪都需要錢，姐姐舍不得花錢買藥。盡管我節(jié)衣縮食接濟她，也買中草藥幫她調(diào)理，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帶病的姐姐還要去田里勞動，幫承包菜園地的姐夫侍弄菜園子，致使病情越來越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1年是母親83歲生日，姐姐執(zhí)意要回娘家為母親賀壽。在姐夫的陪伴下，她拖著一條不靈便的腿和一只不會動的胳膊，乘了火車換汽車，一路顛簸來到母親身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幾天姐姐置身親情包圍之中，她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著和親人們拍照，給了母親很大的安慰?？晌业男膮s難受得揪在了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次別后不久，就得到姐姐病重的消息，我們娘家人急匆匆乘車北上去看望姐姐。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姐姐神智尚還清醒，但喪失了語言功能，我握住姐姐蒼白的手，往事歷歷，不禁悲從中來，嗚咽不止。姐姐用她遲緩的目光看著我，欲說不能，欲哭無淚，看到姐姐如此難受，我哭成一個淚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沒多久，姐姐帶著對母親的深深牽掛，帶著對最疼愛的子女們的難舍難離，帶著對親情的無限眷戀走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去世那幾年，我?guī)缀跆焯鞙I水不干。姐姐的每個周年日，我都會去墳頭淚祭姐姐。去時悲悲戚戚，別時又是哀哀心碎，三個外甥女個個與我抱頭痛哭，街坊鄰居見狀，無不潸然淚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的一生短暫、坎坷又悲慘，她的命比黃蓮還苦幾分。我常常默默地墾求觀世音菩薩，在另一個世界給姐姐安排一個好的命運，讓再生的她一生順遂，讓她也嘗嘗平安幸福的滋味。我還默默地對姐姐說：親愛的姐姐，我好心疼你好想你，今生做姐妹時間太短，來生我們繼續(xù)做姐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 美篇發(fā)表于2025.11</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