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好友蕓一家，三年前搬進(jìn)了一個高檔小區(qū)。小區(qū)環(huán)境非常好，前面是一個很大的湖，湖四周楊柳依依，湖水映著藍(lán)天柳影，像一幅色彩分明的畫。小區(qū)左邊是一個公園，公園里綠蔭成林，花團(tuán)錦簇，更有那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的點綴，是散步休閑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蕓與丈夫都是公務(wù)員，花了半輩子的積蓄才買了這套平200平米的大平層。</p><p class="ql-block">每次坐在寬暢明亮的客廳里，聽著音樂或看電視或看書，陽光從落地窗灑進(jìn)來，蕓覺得幸福感瞬間拉滿。</p><p class="ql-block">蕓住進(jìn)新房半年后，對面人家的房子才剛開始裝修，男主人叫瑞安，是一家餐飲公司的老板，據(jù)說生意做得很好，分店有七、八家。</p> <p class="ql-block">他們這套房子主要是買給上高中的兒子讀書住，因小區(qū)離學(xué)校很近。照蕓的想法，他們可能隨便裝修下，只作過渡，因他們家另有自己造的別墅。</p><p class="ql-block">誰知，他們裝修起來一點不馬虎，無論是地磚還是木板都是最高檔的。光設(shè)計費就花了十萬元。一只智能馬桶花了二萬元。</p><p class="ql-block">裝修完畢，鐘點工搞完衛(wèi)生后，蕓進(jìn)去參觀，眼都直了，那設(shè)計費真不白費，品位的確不一樣。屋內(nèi)金碧輝煌，精致中又見大氣。一比較，蕓覺得自己家的房子立即變黯淡了，二者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像是粗布衣衫與綾羅綢緞之差別。</p><p class="ql-block">人吧，一比較心理就失衡，蕓瞧著對面家的門也比自家的高大豪華許多，有一種壓迫感。</p> <p class="ql-block">瑞安的兒子住進(jìn)來后，瑞安夫妻也跟著住了進(jìn)來。主要是兒子一人住他們夫妻不放心。</p><p class="ql-block">據(jù)蕓說，他們夫妻很隨和，原也是白手起家，靠自己一步步奮斗而至。瑞安的太太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青茹。她衣著高檔，容妝精致，笑容可掬的臉上略帶一絲疲憊。他們夫妻年齡也在五十歲上下，與蕓夫妻差不多。</p><p class="ql-block">住商品樓里的人家，交集不多，大家見了面也只點頭之交。</p><p class="ql-block">蕓與丈夫吃完晚飯，一起出去散步時，總會在樓道里碰到匆匆趕回來的青茹，雖然家里也有保姆，但青茹不放心兒子的飲食營養(yǎng)，手里總會帶些飯店里拿來的肉魚類菜。且又因夫妻工作忙，從小疏于對孩子的管理，孩子沒有養(yǎng)成愛學(xué)習(xí)的好習(xí)慣，她還得監(jiān)督孩子學(xué)習(xí)，防止他外出或玩游戲。把兒子安頓好后，她還得趕回店里處理事情。</p><p class="ql-block">蕓的丈夫會說：“人家賺錢也不易，青茹的臉上常年帶著倦色，還不如我們活得自由自在?！?lt;/p><p class="ql-block">蕓白了丈夫一眼：你就這點出息，工作上也不求上進(jìn)，這么多年了連個科長都沒混上，還在這里自鳴得意。</p><p class="ql-block">蕓的丈夫訕訕地笑了笑，這方面他確實沒給老婆女兒長臉，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都是科長、局長級別，還有當(dāng)市長的，他是唯一的一個混成科員的人，蕓叫他去求同學(xué)幫忙，提個科長，可他就是不開竅，蕓是恨鐵不成鋼。</p> <p class="ql-block">又一天傍晚，蕓和丈夫出去散步，見青茹從豪車出來，穿著一件十分精致漂亮的連衣裙子，一看就價格不菲，襯著她窈窕的身材，黃昏的天色都亮了幾分。她們互相招呼走遠(yuǎn)后，蕓的丈夫?qū)κ|說：“青茹這條裙子很好看，你身材不比她差，且長得比她顯年輕，你也可以去買一條類似的裙子穿?！笔|看著自己一身簡陋的運動服，氣不打一處來：“人家的衣服說不定就是你一個月的工資，你買得起嗎？”蕓心里涌起了一絲淡淡的失落，這可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p><p class="ql-block">以前，別人都說蕓福氣好，丈夫工作好，人本分老實；女兒聽話乖巧——女兒現(xiàn)在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就讀。蕓自己也感覺不錯?？勺詮膶γ嫒思易∵M(jìn)來后，蕓總像心里塞了團(tuán)棉絮似的不舒服：對面家的豪車、豪華裝修、高檔家具，女主人光鮮亮麗的穿著，特別是她知道青茹買的一套翡翠首飾要上百萬，看著自己僅有的一枚結(jié)婚戒指，覺得自己這輩子虧了。</p> <p class="ql-block">直到有一天，驚聞對面人家的女主人青茹病了，且還病得不輕，得的是乳腺癌，被送往上海動了手術(shù)。</p><p class="ql-block">蕓知道后的第一瞬間，竟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快意，她自己都為這個念頭感到吃驚，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漠，她的善意呢？她暗嘆自己也難逃人性丑陋的一面。</p><p class="ql-block">治病期間，青茹在家休息，偶爾會去小區(qū)傍的公園散步，兩家人見面的機(jī)會也多起來了。交往得多的是青茹，瑞安難得見上一面，他總是早出晚歸。</p><p class="ql-block">青茹為了養(yǎng)病方便，買了一把沙發(fā)躺椅，沙發(fā)送來時，青茹和保姆去醫(yī)院還沒回，青茹在電話里告知送貨的人，把沙發(fā)放門口過道里好了。她和保姆回家時，青茹說：“這么大的東西，搬進(jìn)去有困難呢?！碑?dāng)時，蕓和丈夫剛好從電梯出來，就幫著把沙發(fā)搬進(jìn)了家。</p><p class="ql-block">青茹生病后，穿著居家衣服，容妝全卸，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光鮮樣，人瘦了不少，那幾縷白發(fā)非常顯眼，讓人心生同情。青茹泡好茶邀蕓夫婦坐一會，蕓的丈夫自告奮勇幫著裝沙發(fā)。</p><p class="ql-block">閑聊中，青茹說：“我非常羨慕你們夫妻倆，有安定的工作，有穩(wěn)定的收入，每個星期都有雙休日，晚飯后夫妻并肩散步，女兒也出息。不像她，一年四季都要在店里忙碌，與兒子相處的時間很少，沒節(jié)假日，常感心力交瘁。”她還對蕓說：“你長得比我顯年輕多了，我這心操得，白頭發(fā)早出來了?！彼终f：“現(xiàn)在想通了，想把幾家分店盤出去，就留一家總店，由瑞安經(jīng)營，將來孩子如不好求業(yè)，也可叫孩子接班。”她自己準(zhǔn)備退出、養(yǎng)病休息，她實在累了！</p><p class="ql-block">都說，一個人光鮮的背后藏著不為人知的艱辛，這話千正萬確。</p> <p class="ql-block">從青茹家出來，蕓忽然覺得自家的房子亮堂了不少，那把塞在心里的棉絮像是被風(fēng)吹得沒有了蹤跡。</p><p class="ql-block">我想起卞之琳的詩："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p><p class="ql-block">誰說不是呢？</p><p class="ql-block">我們總在窗內(nèi)仰望別人的光鮮亮麗，卻不知自己的柴米油鹽、安穩(wěn)相伴，早已是他人遙望的星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