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觀菊展</p><p class="ql-block"> 颯風</p><p class="ql-block"> 中原大地，每至花期便有兩場盛事：洛陽春末的牡丹盛宴，開封秋深的菊壇雅集。二者皆將時令、人文與鮮花熔鑄得渾然天成。不同的是，牡丹開在暖春，是“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的萬眾矚目；菊花綻于寒秋，偏有“孤標傲世偕誰隱”的疏淡風骨。</p><p class="ql-block"> 若說牡丹是洛陽的華服，那菊花便是開封的骨血。這座曾名“汴梁”“東京”的古城，骨子里浸著宋韻的雅致與煙火的熱絡，與菊花的清峻與豐饒恰成絕配。本屆菊展以“宋韻菊香”為魂，依龍亭湖光、開封鐵塔而設，借中國翰園的飛檐翹角鋪陳，將幾萬株菊叢嵌入仿宋園林的亭臺水榭間——廊下有盆栽菊綴滿雕花木架，池邊有懸崖菊垂落青石階前，以城市為名利用菊花造型。今年的規(guī)模較往年更盛，布置卻更見巧思，既保留了“采菊東籬”的古意，又添了“錦繡堆云”的新章。</p><p class="ql-block"> 較之記憶里的菊展，今屆更添幾分鮮活氣象。菊花品種較從前翻了幾番，除卻墨菊的沉郁、綠云的清奇、十丈珠簾的飄逸，特別是看了通過人工染色或生物技術新培育的“七彩霓裳”等的奇品：花瓣或如絲絳垂落，或似卷云翻涌，色澤從鵝黃、絳紫暈染到天蘭、茶褐，直教人疑是打翻了調色盤，不敢相信居然是真花。而且本次花展幾乎都是盆裁，好象套用了統(tǒng)一的模板，有的獨樹一幟，讓花朵開得恣意；有的依九宮格排布，好像整齊化一的格式，有的疊作十二方屏，如錦繡長卷徐徐展開。看著這整齊的格式，會突然想起《紅樓夢》里的蘅蕪苑，連草木都馴得服服帖帖，不知可還存著幾分野趣？</p><p class="ql-block"> 信步花徑，忽然跳出一個疑問：古人看到的菊花與今人有哪些不同。菊花在古人眼里最特別的花，看到的最多的是孤傲與氣節(jié)。那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是卸了塵累的隱與閑；那是鄭思肖畫菊“抱香死”，是寧折不彎的傲與獨；那是蘇軾寫“菊殘猶有傲霜枝”，是逆境里的硬氣；那是元稹“遍繞籬邊日漸斜”，是對尋常美好的癡；更是黃巢“滿城盡帶黃金甲”的不朽氣勢，也讓菊花多了幾分掀翻世俗的狠勁與痛快。原來一朵菊，能裝下隱士的淡，也能盛住志士的烈；既能守著“此花開盡更無花”的孤，也能迸出“我花開后百花殺”的狂。這大概就是它被寫了千年的緣故。</p><p class="ql-block"> 穿過花廊時，瞥見石縫里一叢野菊。沒盆栽的精致，莖稈細瘦卻挺得直，鵝黃花盤沾著泥點，在風里晃。路人行色急，我卻站定了看——這許才是菊花本來的模樣？不困在展臺里，不爭什么“最奇”“最艷”，有片土、幾縷光，就能把秋光釀成詩。</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23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