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能有一塊系在脖子上的紗巾是多少成年女士向往的時髦奢侈品啊,我的媽媽也不例外,打我懂事起就多次聽到這段發(fā)生在媽媽身上的關于紗巾的故事,現(xiàn)在想來真為她同情又惋惜……媽媽的這段青春往事積壓在我腦海里已幾十年,今天我必須要把它寫出來,藉以表達我對媽媽那一代女性追求美好生活向往美的曲折不容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是中國大地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也是難得的和平建設時期,更是我國人口急劇增長的婦女生育高峰時段,那個階段國家還沒有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那個時期,特別是六十年代一家人中婆婆、媽媽、女兒,媳婦同年生孩子的屢見不鮮,舅舅外甥,叔叔侄子同齡的司空見慣,更有侄子、外甥的年齡大于叔叔姑姑姨姨舅舅的,在今天看來真是不可思議的笑話,在當時的社會那真是習以為常,在外婆家就同時是這樣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小姨,我哥哥,我大姨家的表哥,我二舅家的表姐他們四個都是1965年的蛇年出生的。我二舅家的表姐是正月出生的,身懷六甲的外婆就在家里伺候坐月子的二妗子,大姨家的表哥是二月十九出生的,小姨是后來四月初二出生的,我哥哥是當年農歷九月十一出生,這時候內部商定讓二十歲成婚幾個月的母親,替外婆遠去太原省城伺候她月子地里的大女兒,因為大姨的婆婆當時已年過七旬,這是我媽媽第一次必須出的遠門,因此才大開了眼界,也才有了她的紗巾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姨她們當時住在太原的東社火車站,因為大姨父在太原火車站上班,表哥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據(jù)媽媽講那會那些工人家屬就住在距火車站軌道不遠的簡陋低矮狹小的房子里,就像今天的工地民工屋一般,每列火車過站都能聽到蒸汽式火車的轟鳴聲,還有火車車廂發(fā)出的劇烈哐當聲,伴之以冒在天空的濃濃黑煙。姨夫上班走了,屋里經(jīng)常就是她們姐妹和我的小表哥。媽媽住習慣后,每天的閑暇時間大姨就讓她去附近轉轉,遠了擔心她妹妹迷了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走出姨姨家就在附近轉,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的婆姨,女青年大多脖子上系一塊白紗巾既時髦又好看還能擋住早春的冷風,年輕的二十歲媽媽羨慕極了,她也多么想脖子上系一塊啊,心里想嘴里不敢說出來更不知道去哪里買,自從那天見了,回到大姨家媽媽走著站著一直掛著這回事,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有一塊系在脖子上的紗巾 ,這樣就一定和看到的路過的太原女性一樣的美,好像這樣就可以融入大城市人的行列一般……</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講當時的五一百貨大樓和解放大樓距大姨家的東社火車站一點兒也不遠,五一百貨大樓也才是個三層樓,解放大樓也是個二層樓可那時就是太原市的地標建筑,是全省人民向往的北京王府井大街一般。有一天媽媽在收拾好家里后,終于一個人第一次踏進了五一百貨大樓商場的門。一進第一層,盡管有五花八門的商品也和今天的普通超市不能比,可這一切她都不在意,因為她心心念念的是白紗巾,別的買不起也不在意。就在第一層的櫥窗里,發(fā)現(xiàn)了疊放的整整齊齊的一疊疊紗巾,可把媽媽樂壞了!鼓起勇氣盡力用她的方言普通話向售貨員詢價,看自己能否買得起,因為她來太原帶著自己結婚攢的幾塊零花錢,還一直保存在貼身口袋里。售貨員告訴她三元,媽媽一聽暗暗高興,自己完全可以承受消費起,于是夢寐以求的白紗巾終于到了媽媽的手上,這次的太原沒白來。心想:回到村里周圍的同齡人肯定都沒有,好像自己一下子就成了見過世面的人。因為兜里的錢有限知足的媽媽別的就不想了,二樓、三樓早已對她沒有了興趣,去了一回五一百貨大樓就僅僅止步于一樓。她當時多么想立刻就系在脖子上啊,又覺得不好意思舍不得,還怕她大姐回去嘮叨她浪費亂花錢,因此心心念念買到手的白紗巾,后來被媽媽疊成小方塊,并在外面包了一層紙悄悄地在兜里藏了幾十天……盡管如此媽媽還很滿足,每天總要下意識地摸一摸,畢竟有了自己喜歡的白紗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這次的太原行一共在姨姨家停留了40天,因為既邂逅擁有了向往的都市麗人紗巾,還照顧了大姐開了眼界太值了,她的眼睛也富養(yǎng)了一回。從小經(jīng)過嚴格家規(guī)熏陶的媽媽,處事低調又內斂。那塊好不容易到手的白紗巾,即使在回家的客車上都沒有勇氣拿出來系在脖子上,回到我們村又怕村里的人笑話她異類,因此一直沒有機會落到自己的脖子上。那條美麗時尚的白紗巾,從褲兜里出來,又被媽媽展開重新疊得整整齊齊地躺回了媽媽緊裹的衣物包袱里,隨之又進入了暗無天日的箱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的幾年間,每逢她整理包袱里的衣物沒人時,總要把那塊白紗巾拿出來看一看,有時也會系在脖子上自顧自地在鏡子里瞧一瞧,就是沒有勇氣走出門檻見外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第一次見這塊白紗巾已是五、六歲的光景!那是一個夏天的飯后,小我三歲的妹妹睡著了,媽媽為了防止家里飛入的蒼蠅盯妹妹的小臉臉,就把包袱里的白紗巾拿了出來,是媽媽告訴了好問的我它叫白紗巾,之前我都沒有見過這既透明又重量輕的好東西。那吸附著淡淡樟腦丸香味的白紗巾,被輕輕地蓋在了熟睡的妹妹臉上,羨慕得我趴在妹妹身旁躺了好一會,在媽媽目光的威視下才小心翼翼地離開,因為怕驚醒妹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家里的門,那會我還沒有上學在村里當“游民”,戀戀不舍地站在大門外希望妹妹能快點醒,我也要回去睡一覺,享受一下紗巾蓋在臉上睡覺覺是如何一種的幸福和美好,甚至還奢望媽媽能允許系在我的脖子上,那我一定要跑遍我熟悉的附近各家各戶,甚至我已規(guī)劃出了串門的線路,讓她們都看到我的美麗又時尚,因為我之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誰脖子上有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得后來有一天,媽媽禁不住我的再三請求,終于給我洗凈了臉和手,梳好了小辮子才滿足了我的小心愿——把那塊白紗巾系在了我的脖子上。那塊紗巾被媽媽擺弄了好一陣左看右看完美了,才允許我一蹦三尺高地跑了出去,臨走媽媽還再三囑咐我千萬不要弄臟了。那一刻我的小心臟樂開了花,好像我成了全村最幸福的孩子,以為自己一定很美麗,因為我記得出門前還特意站在小凳子上在墻上的鏡子里瞧了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又過了幾年,紗巾在我們這里也成了尋常物,媽媽才終于把那塊金貴的白紗巾從包袱里拿了出來,允許我們姐妹們可以隨時系在脖子上出門了。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年媽媽已壽居八十歲高齡,最近我又看到媽媽家的箱子里,還一直保存著那塊早已氧化發(fā)黃褶皺開縫的白紗巾,仍然舍不得丟棄,禁不住浮想聯(lián)翩。媽媽那一代人真是太苦了,出生在解放前夕的1946年,12歲那年就被迫出村40天參加大鬧鋼鐵搗礦石勞動,吃過人民公社社會主義大食堂,親歷了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人,因此對物質的愛惜積攢超過了極限。難怪她們這一代到今天還能繼續(xù)保持著艱苦奮斗持家過日的好作風!我們兄妹深受媽媽的教育影響遠比同齡人節(jié)儉,但媽媽現(xiàn)在這樣老腦筋有時也真看不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著那塊早已破舊了的白紗巾,想著媽媽年輕時明明那么喜歡它,卻一次也沒有陽光大方地系在脖子上走出門,真為那一代人的觀念同情又惋惜。愿媽媽能健康長壽,改變觀念過好余生每一天。</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