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美篇昵稱:峽江甜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美篇編號: 56593987</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老家小都邑,高踞在一千一百米的山坳里,“都邑”是漢語中表示人口聚集區(qū)域的地理概念,泛指普通城市,這是不爭的解釋。 ?沒人考證出老家有何歷史地位,只留傳有人挖地拾到過九斤重的金磚交給政府。而我記憶里的冬天,這里總是大雪紛飛,寒冷透過單薄的棉衣,直刺到后背發(fā)涼。于是,火塘便成了避寒的溫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里早年的火塘,是用四塊比例相等的青石砌成的,與眾不同的是別家的火塘,往往是在大屋里用木板隔出一個小小的隔間,最多僅能容下七八個人,圖個密閉不透風的暖和。我家卻因地段集中,加上父親是村干部,與供銷員關系好,打得到煤油,晚上可亮燈,生產隊的會議總在我們家里開,這樣,就不得不騰出一整間大屋來做火塘。柴火燒得旺,寬木凳、矮板凳、各式木椅,參差不齊地圍著一方巨大的火塘,竟能容納下三四十人。是我們平時聽父母教誨、做作業(yè)、乃至全村人議事取暖的殿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入冬,農事閑了,我家的火塘便熱鬧起來。爺爺那時身強體壯,在山上砍回的柴不僅粗大,而且熬火好。每天清晨,爺爺會放一根粗柴在火塘,其它細一點的柴禾簇擁周邊,當夜幕沉沉地壓下來,早上放入的木柴被小火烘干,火塘里的火光慢慢開始跳躍,將人影拉得長長的,投在滿是裂痕的土墻上。鄉(xiāng)親們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他們裹著一身的冷氣,毫不掩飾地掀開用麻袋做成的布簾,一頭扎進這滿室的溫暖里。父親和母親總是熱情地招呼著客人,我們一群孩子,則像歡快的游魚,穿梭在長輩們之間,為他們續(xù)上茶水。此時,滿屋里熱氣混著煙草的熏辣和柴火的干香,煙霧繚繞,談吐自如,構成了一種獨一無二的、讓人安心的氣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眾多的鄉(xiāng)鄰中,我最愛纏著向良玉大伯。他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是我們這群孩子心目中的英雄?;鸸庹罩紳M溝壑的臉,他講起故事來,眼睛里有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炮火連天的年代。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講述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動人場面。在一次慘烈的戰(zhàn)斗中,他憑著一股悍勇,消滅了三個敵人,繳獲了步槍、手槍,還有一塊瑞士手表。他說,我把槍全上交了,那塊表卻一直留在了身邊,說話時,他會下意識地摩挲一下他那只有些不便的右手——那是在那場戰(zhàn)斗中被子彈打斷的,至今還留著彈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向伯的故事,我們聽了無數(shù)遍,情節(jié)從未變過,卻每次都讓我們屏息凝神。有一次,我故意嚇唬他,仰著臉說:“向伯,我聽人說,‘一切繳獲要歸公’,您這算是私吞戰(zhàn)利品吧?我要去人武部檢舉您!”他先是一愣,隨即像個被戳穿秘密的孩子,帶著山里人特有的那種淳樸甚至有些天真的窘迫,連忙擺手說:“那……那我現(xiàn)在把這表交給人武部,還成不?”他那認真的神情,惹得滿堂大笑,將冬夜的寒冷驅散得老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火塘也成了父親宣講黨的方針、政策,布署工作的重要講堂。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處在大集體時期,村干部的決策指揮能力顯得尤為重要。父親給大家講“鐵人精神”,號召農業(yè)學大寨,大興坡改梯,興辦茶園基地,推廣多種經營模式。特別是過年過節(jié),父親與當?shù)啬贻p人自發(fā)地組織文藝演出活動,他見啥學啥,且一學就會,自編自演《紅燈記》《沙家浜》,結合村情,編寫“三句半”,扎彩蓮船、推鼓兒車,表演喜聞樂見的節(jié)目,通過他們滑稽的表情和可笑的動作引人發(fā)笑,弘揚正氣樹新風,使村風正,民風純,道不拾遺?,夜不蔽戶,以至于半個世紀以來,全村違法犯罪零紀錄。而這些重大事項與活動的影響力,都是在我家火塘里醞釀策劃完成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的火塘,何嘗只是一個取暖的處所?它是一個村莊的議事廳,是新聞集散地,也是心靈的避風港。家中的喜樂憂愁,子女的出息與否,甚至村里發(fā)生的些許不光彩之事,都能在這火光搖曳中,被坦誠地、不加掩飾地談論。東家有事,西家絕不袖手旁觀;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那火光映照下的,是一張張親密無間的臉,是一種如今想來近乎奢侈的溫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火堂的溫暖,終究未能伴我一生。后來,我離開了家鄉(xiāng),在城里有了工作,終日忙碌,生怕一絲閃失便葬送了前程。那時,“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涂”成了我的座右銘,活得顫顫巍巍,如履薄冰。而更冷的寒冬是在退休之后。某一天,我領回退休證,從忙忙碌碌到清閑無事,就像一只折斷翅膀的鳥,竟一時失了重心。更刺骨的,是人情的冷暖,世態(tài)的炎涼,一種巨大的落差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沒了我。我手足無措,四顧茫然,即便領著退休金,心里也滿是空虛,那滋味,比冬日的寒風更砭人肌骨。</span></p> <p class="ql-block">我終于明白,我魂牽夢縈的那塘火,從沒熄滅過,它并非僅僅是那個物理空間里的“火塘”,而是那種人與人之間毫無隔閡的信任與聯(lián)結,是那種讓孤獨無處藏身溫暖四季的情。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鹛恋挠鄿?,總是提醒著我,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人情如何淡薄,那份源自生命本真的、抱團取暖的渴望,永遠是人類最珍貴的火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家有句俗語“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灰窩?!崩霞业幕鹛?,足以讓我這個長年在異域他鄉(xiāng)“近似被遺棄的老翁”,在每一個現(xiàn)代都市的清冷夜晚,抵御最深沉的寒意,并懷著一份溫柔的念想,在思念故鄉(xiāng)親人時,有火塘余溫暖身,在夕陽路上前行。</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圖片來源:自拍一家人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網絡歌曲:半生江湖半生愁</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