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近日,外孫女的大提琴壞了,她所讀中學(xué)Reddam House樂隊的老師提出要修。請來的輔導(dǎo)老師是音樂學(xué)院的高材生,她提議可以去Sydney Violin修理。她自己,還有一些業(yè)內(nèi)朋友都去那兒修理過。</p> <p class="ql-block">我按地址找到。</p> <p class="ql-block">進門就在墻上,見到這二張國內(nèi)權(quán)威部門頒發(fā)的獎狀。</p> <p class="ql-block">環(huán)視后,又發(fā)現(xiàn)這二張由美國提琴學(xué)會頒發(fā)的獎狀。</p> <p class="ql-block">“你是中國人?你會拉大提琴嗎?”</p><p class="ql-block">對于華人能獲得傳統(tǒng)西洋樂器中稱王的提琴制作,能在聯(lián)邦德國(1983,1984年),美國(2012,</p><p class="ql-block">2014)的權(quán)威機構(gòu)獲獎的殊榮,我自然帶一份驚喜與敬重。</p><p class="ql-block">“是的,我是北京人。我會拉小提琴?!彼胶偷攸c點頭說。</p><p class="ql-block">“你是不是有家庭淵源呢?”我有點好奇地問。</p><p class="ql-block">他笑笑:“我出身很普通的北京大四合院,一到周末,我大爺就帶著親友與鄰居在院里彈唱拉奏,都是國樂,有次一個二胡似乎壞了,音不準(zhǔn),我是小孩,就湊在前面,抓起來亂拉。大爺在一邊聽著,過一會兒,他說:“咳!這孩子對樂理挺有天賦,拉拉聲音就對了,” 所以以后每次大院拉樂,我總是湊在里面混。后來,鄰居是??音樂老師,帶著兒子,揣著一把小提琴,也來湊熱鬧。那孩子拉了好幾圈,聲音都不對。我從未見過這玩意,就好奇向他借來,夾在頭頸就拉起來,居然能拉出調(diào)門來。那老師很高興,就問我想學(xué)小提琴嗎?我就這樣,六歲開始跟著鄰家學(xué)小提琴。小學(xué),初中都參加了學(xué)校的樂隊,而且一直是樂隊的第一琴手。</p><p class="ql-block">“那時你有琴嗎?”我問。</p><p class="ql-block">“沒有,但學(xué)校樂隊有琴,我就借著用,拉過了許多不同的提琴”。</p> <p class="ql-block">他看來是人生會一帆風(fēng)順。</p><p class="ql-block">以他早年就開發(fā)的天資,他完全能順利考入音樂學(xué)院,再順利畢業(yè),再踏進音樂殿堂….</p><p class="ql-block"> 但是,不!</p><p class="ql-block">他笑笑說,“你我是同時代的,66年文革改變了一切!”</p><p class="ql-block">“先是停課,后來知青下鄉(xiāng)。 我被分到延安插隊,當(dāng)了三年農(nóng)民。一次公社搞什么慶祝,隊長問知青,你們誰會表演節(jié)目,我舉舉手說,我會拉琴。那次延安地區(qū)文工團正好下鄉(xiāng),所以讓我去團里挑樂器,我就抓了把小提琴上臺拉了,拉完,全場爆滿掌聲。他們不是因為我拉得好,而是覺得奇怪,這是什么玩意?怎么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其實文工團也只有團長會拉。所以他問我願不願進文工團。于是就進了延安地區(qū)文工團,整天拉造反有理這些當(dāng)年的紅歌?!?lt;/p> <p class="ql-block">“那你怎么會做提琴的呢?”我直奔主題的問。</p><p class="ql-block">“那又是一個故事了”他沉思著,“后來,十年文革終于結(jié)束。鄧公讓知青回城,我也回到北京,然而沒有什么好工作,只是整天混,但沒有忘記自己愛好的拉琴。那時沒錢買小提琴,我忽發(fā)奇想,自己動手做一個怎么樣?于是七湊八拼,做成了一??。又不知質(zhì)量怎么樣,我就提著琴踏進北京樂噐廠問。工人們都很好奇,圍了一大圈指指點點。不久,來了位師傅走上前,抓起這把琴,很仔細地檢查。他沒說什么好壞,只問:“你想跟我學(xué)做琴嗎?”</p><p class="ql-block">原來他叫戴洪祥,全國勞動模范,是樂器廠最資深的權(quán)威。</p><p class="ql-block">于是他收下我作徒弟,我是按業(yè)內(nèi)傳統(tǒng),正兒八經(jīng)拜師學(xué)藝的。于是就開始做琴了!”</p> <p class="ql-block">“我?guī)煾狄呀?jīng)去世了,他待我很好”他深情回憶道:“我與戴師傅侄子戴鵬一起,跟他學(xué)藝。</p><p class="ql-block">1983年,1984年,國家進入了改革開放的康莊大道,北京樂器廠也與國際同行開展多種交流。並決定把我們師徒三人制作的提琴參加聯(lián)邦德國組辦的國際比賽。二年間送到德國參加比賽的二把琴都榮獲金獎。所以輕工部發(fā)了我這二張獎狀,鼓勵我作出的貢獻!”</p> <p class="ql-block">他接下說:“國際上獲獎后,領(lǐng)導(dǎo)找我談,要我當(dāng)樂器廠廠長,什么加工資,配司機啊,都很風(fēng)光。但那時候正值對外開放,搞活經(jīng)濟,國內(nèi)外許多人都來找我做琴,一把付好幾千,我這個人生性愛自由自在,所以就被市場經(jīng)濟吸引了,沒去當(dāng)官。接著,以借調(diào)的方式去了北京交響樂團,一邊搞樂器維修,一邊我接活制作樂器?!?lt;/p> <p class="ql-block">“那你怎么會來澳洲的呢?”我又覺得好奇。</p><p class="ql-block">“是呀,我那時在國內(nèi)已經(jīng)“混的”不錯,也許可以稱作國內(nèi)的第一批萬元戶了吧。</p><p class="ql-block">80年代未,北京出現(xiàn)了年輕人自費出國留學(xué)潮,我手頭積了點錢.本來就為西洋古典音樂著迷,所以想出國看世界,于是1989年我40歲。就自費來澳洲學(xué)英語。一邊打工,日子挺艱難,好在沒過多久,1991年,當(dāng)時的澳洲霍克總理宣布了“11.1”決定,給大部分中國留學(xué)生永居,我就在悉尼留下來了。</p> <p class="ql-block">“那你馬上就可大顯身手了,“我想當(dāng)然的說。</p><p class="ql-block">“不,不,沒那么容易?!彼嬖V我:“當(dāng)時為了生計,我先是在悉尼東區(qū)一家名為古董修復(fù)店打工,我本來就會木工,所以駕輕就熟。以后才開始創(chuàng)辦自已的生意,修琴,做琴。</p><p class="ql-block">2012年,2014年,我二度把自已制作的琴參加美國提琴學(xué)會舉辦的全球比賽,都獲得了金獎。這讓我個人事業(yè)又獲得一個意外驚喜?!?lt;/p> <p class="ql-block">“什么驚喜?”</p><p class="ql-block">“你知道英國歌星Elton John嗎?”他問我。</p><p class="ql-block">“是那位被英國女皇冊封為爵士,並在黛安娜葬禮上唱自己創(chuàng)作的安魂曲那位西方樂壇當(dāng)代的大咖嗎?”我問。</p><p class="ql-block">“正是他。2015年,他在全球巡演到新加坡時,樂隊中的二把大提琴突然壞了,這可能影響下一站來悉尼的演出。樂隊馬上與我聯(lián)系詢問能否修復(fù)。我了解了詳情,給予肯定回答。于是在樂隊一抵達悉尼機場,兩位大提琴手直奔我處。你知道,艾頓爵士的樂隊在西方屬于超頂級的地位,樂隊的成員也是頂級的大提琴手,並使用頂級,有知名度的大提琴,我自然是認(rèn)真檢查,仔細修復(fù)。最后,結(jié)果是:提琴手十分滿意,音質(zhì)絲毫未變!”</p><p class="ql-block">“兩位年輕人高高興興把我夾在中間,拍下了這張照片,並邀請我去觀看演出。艾頓爵士對我也再三道謝。照片印出后,兩位大提琴手簽上名贈送我留念。這是我提琴制作,維修的高光時刻,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每次回憶都依然十分愉快!“</p> <p class="ql-block">“你現(xiàn)在還在做琴嗎?”我問。</p><p class="ql-block">“做,大部分已買走?!彼麕疫M了另一間房間,指指,說“就剩下這兩架,是我親手制作的。”</p> <p class="ql-block">他還指指兩邊墻上掛著的其他提琴,說:“這些是中國生產(chǎn)的,廠家情況我熟悉,有些是北京樂噐廠改制后,廠里原先的師傅和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合作,反正各顯神通,在國內(nèi)不少縣,市,都涌現(xiàn)出許多質(zhì)量很不錯的提琴廠商。 ”</p><p class="ql-block">他繼續(xù)介紹說,目前國內(nèi)主要是北京樂器廠與廣州樂器廠的老人馬分散在各地制作提琴,質(zhì)量,數(shù)量,早已超過歐美及日本的廠家。據(jù)統(tǒng)計,2023年中國制作的各類提琴佔全球生產(chǎn)總量70%之上。</p><p class="ql-block">我問起悉尼商店的提琴,他感嘆說:“大部分都是中國生產(chǎn)的,可是不少商家貼一張外國商標(biāo),有的貼一張意大利提琴名城的商標(biāo),馬上把價格幾倍炒上去。”</p><p class="ql-block">他說了件怪事,一個家長來他這兒買提琴,他推薦了一個五千元左右,質(zhì)量上乘的小提琴,家長搖搖頭問,你有上萬元的提琴嗎?家長說他的朋友為兒子買了一萬五千元的意大利提琴。后來家長將那把琴請他??別,他一撿查,就告訴家長那琴是國內(nèi)某地某廠出品,質(zhì)量不錯,但一,不是意大利生產(chǎn),二,也不應(yīng)該這么貴。</p><p class="ql-block">他告訴我,他挺討厭把藝術(shù)過度商業(yè)化。他堅持向客戶說明提琴出處,也堅持合理收費。</p> <p class="ql-block">我們聊天之前,他已對我送去的大提琴仔細檢查,“你的琴沒壞。老師是澳洲人吧?“</p><p class="ql-block">我點點頭。</p><p class="ql-block">他不無感慨地說:“澳洲許多音樂老師,或樂隊演員,會拉琴,但對簡單的,甚至是最基本的保養(yǎng)一點都不懂。你這臺琴只是調(diào)弦時用力不當(dāng),把琴馬先是錯位,后來就弄倒,弄倒后又不懂如何正確安裝。”他邊說邊幫我清潔琴面,安裝琴馬。</p><p class="ql-block">此時另一位華人客戶提著小提琴進來,他打開后仔細一看,“你用的螺絲不對,是通用型的,提琴需要專用螺絲”。他說著找出,並慢慢旋上。</p><p class="ql-block">“謝謝,多少錢?”</p><p class="ql-block">“不是大毛病,收$20?!?lt;/p><p class="ql-block">在我問他,我該付多少錢時,“你的沒毛病,”他回答說:“不用付了”。</p><p class="ql-block">難怪澳洲老師在推薦他時說“He is very good and </p><p class="ql-block">very cheap (他人很好,收費不貴)” </p><p class="ql-block">我當(dāng)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免費服務(wù)。經(jīng)協(xié)商,也按$20付費。</p> <p class="ql-block">這些琴馬都是出于當(dāng)代提琴制作高手,上邊各有簽名留念。這是行業(yè)同仁相互贈送的友誼紀(jì)念。</p> <p class="ql-block">這是悉尼著名的澳亞交響樂隊演出。由當(dāng)年首位悉尼華裔副市長曾筱龍先生的鋼琴演奏家太太負責(zé)組建。他身穿燕尾服,極具藝術(shù)家風(fēng)范。是樂隊的長者,也是首席提琴手。</p> <p class="ql-block">這些都是音樂史上聲名遠揚(最早記載是1566年),由著名制琴師制作,及著名提琴師演奏過,如今身價百萬,(甚至無價,)由國際大財團,或某國際音樂權(quán)威評級機構(gòu)保存的提琴 圖片。</p> <p class="ql-block">我有幸在2024年底參觀西班牙馬德里皇宮時,以極為敬重的心情,近距離,細細地,觀賞了這幾件曾在這間大廳,由著名音樂家為皇室演奏過的歐洲早期的提琴珍品。</p> <p class="ql-block">1706年。</p> <p class="ql-block">1696年。</p> <p class="ql-block">1709年。</p> <p class="ql-block">未拍清年份。</p><p class="ql-block">時光已消逝了四百年,但世人依然記住制作這些珍品的大師。</p><p class="ql-block">提琴出自西洋,而西洋各國對這一樂器所傳遞的藝術(shù)感召擁有宗教般的尊祟與愛護。</p><p class="ql-block">如今古老中華已擁有最??出的提琴制作師,他們理應(yīng)在音樂的殿堂擁有自己獨特的一席。</p> <p class="ql-block">一個偶然機會,讓我結(jié)識了這位技術(shù)高超,人品正直的提琴制作師。</p><p class="ql-block">某日清晨,我或許也會和他攜手一起去離家不遠,他鐘愛、並每天必到的MalabarBeach(馬羅巴海灘)??游。再次聽他聊聊西洋古典音樂及他個人不平凡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以下摘自盛 在行先生的網(wǎng)頁。</p> <p class="ql-block">及網(wǎng)頁上的相關(guān)信息。</p> <p class="ql-block">對了,盛先生告訴我,他計劃在有生之年再制作十把提琴。相信這些將會是閃耀華人智慧之光的精品,</p> <p class="ql-block">盛先生的作坊就在家中,門前隨時可以方便泊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