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指腹為婚（短篇小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引子·滿庭芳</p><p class="ql-block">蜀水離塵，秦關(guān)赴遠(yuǎn)，雙姝避世倉皇。</p><p class="ql-block">土溝為界，槐下訂盟章。</p><p class="ql-block">不羨朱門繡戶，唯祈愿、兒女安康。</p><p class="ql-block">誰曾想，癡兒賢女，半世歷風(fēng)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流年偷暗換，龍駒展翅，鳳羽高翔。</p><p class="ql-block">守盟約，青絲盡染秋霜。</p><p class="ql-block">最是夕陽晚照，槐陰里、笑語盈堂。</p><p class="ql-block">終不負(fù)，初心未改，暖語化寒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楔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52年的四川廣漢，沱江的水汽裹著油菜花的甜香，漫過青瓦白墻的院落。十八歲的林秀芝把最后一縷麻花辮塞進(jìn)藍(lán)布頭巾，指尖還沾著剛烙好的玉米餅碎屑，就被母親推進(jìn)了堂屋。“張家嬸子的遠(yuǎn)房侄子在寶雞岐山縣，說是棗莊鎮(zhèn)老鷹嘴的，有三間土坯房，還有一畝半水澆地。”母親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針一樣扎進(jìn)林秀芝耳朵里，“你爹走得早，我拉扯你不容易，這門親事，你不能拒?！?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咬著唇，目光越過母親的肩膀，落在院墻外那棵老槐樹上，樹下周桂蘭正踮著腳朝里望，手里攥著一個(gè)繡著鴛鴦的荷包。那是她們昨晚熬夜做的，青緞子底，紅絲線繡的鴛鴦翅膀還沒完工，就像她們被突然斬?cái)嗟那啻骸?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秀芝，”周桂蘭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跟你一起去。咱在四川待不下去了，到陜西尋條活路，總比被我爹賣了強(qiáng)?！?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猛地回頭，淚水終于滾了下來。她知道周桂蘭的心思：桂蘭的爹賭輸了家產(chǎn)，正逼著她嫁給鄰村一個(gè)瘸腿的老木匠。與其在這里被碾碎，不如一起逃到千里之外的陜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半個(gè)月后，一列悶罐火車載著兩個(gè)四川姑娘，顛簸在通往西北的鐵軌上。林秀芝扒著車窗，看窗外的景色從翠綠變成土黃，心里像揣了塊石頭。周桂蘭卻顯得興奮，指尖在車窗上畫著圈：“聽說岐山有周公廟，還有好吃的臊子面，油潑辣子調(diào)得香得很，等咱安頓下來，就一起去趕廟會?！?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們沒想到，命運(yùn)的安排比火車的顛簸更猝不及防。林秀芝嫁的老鷹嘴，和周桂蘭被介紹去的虎峪溝，只隔了一道淺淺的土溝。更巧的是，虎峪溝的主人姓龍，老鷹嘴的主人姓惠，兩家竟是遠(yuǎn)房親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婚禮在同年的秋收后一起辦的。沒有紅蓋頭，沒有嗩吶，只有兩身新做的藍(lán)布衣裳，和兩雙千層底布鞋。拜堂時(shí)，林秀芝和周桂蘭并肩站著，看著各自的丈夫，老鷹嘴的惠金懷，黝黑健壯，只會埋頭抽煙；虎峪溝的龍?zhí)炱?，瘦高個(gè)，眼神里帶著幾分木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里，兩個(gè)新娘偷偷溜到溝邊的老槐樹下，月光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周桂蘭摸著自己扁平的小腹，輕聲說：“秀芝，往后咱要是都有了娃，都是男娃就拜把子，都是女娃就結(jié)姊妹，要是一男一女?！?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指腹為婚，讓他倆成夫妻。”林秀芝接過話頭，指尖和周桂蘭的指尖緊緊扣在一起，“不管將來咋樣，咱的娃不能像咱這樣，身不由己。咱在這槐樹下立誓，往后互相幫扶，絕不反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風(fēng)掠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像是為這誓言做證。龍?zhí)炱皆跍夏沁叺耐疗律隙字?，其?shí)早就看見她們了，他摸了摸頭，對著黑暗嘟囔：“桂蘭跟秀芝親得跟姊妹似的，這樣也好，往后兩家就是一家人了?！?lt;/p> <p class="ql-block">第一章 傻兒郎，巧丫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蜀水離塵，秦關(guān)赴遠(yuǎn)，雙姝避世倉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溝邊老槐樹下，春風(fēng)拂過新綠的槐葉，周桂蘭挎著竹籃穿過土溝，遠(yuǎn)遠(yuǎn)就喊：“秀芝，你看我給你帶啥來了？”她踩著溝邊的青草，竹籃里的雞蛋羹還冒著熱氣，“我家天平今早去溝里摸了幾條魚，燉了湯，你快趁熱喝，補(bǔ)補(bǔ)身子。你這懷著娃呢，可不敢虧了自個(gè)兒?！?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扶著門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肚子已經(jīng)隆起老高：“桂蘭，你咋又跑過來了？天平?jīng)]嗔怪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敢！”周桂蘭把竹籃放在炕邊，伸手摸了摸林秀芝的肚子，“娃在里頭乖不乖？我這肚子也有動(dòng)靜了，估摸著跟你差不了幾天，到時(shí)候咱倆一起坐月子，也好有個(gè)伴。你家金懷呢？又去地里忙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不是嘛，開春了，地里的活計(jì)多，他舍不得歇著?！绷中阒バα诵?，“你家天平盼著生個(gè)男娃，說能頂門戶，我家金懷卻說，生個(gè)女娃好，貼心小棉襖?！?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女娃咋了？女娃也是咱的心頭肉，照樣能活出個(gè)人樣來。”周桂蘭坐在炕沿上，剝了個(gè)雞蛋遞給林秀芝，“我跟天平說了，將來咱的娃要是一男一女，就結(jié)親家，你看行不？咱這都是苦過來的人，娃們能互相照應(yīng)，比啥都強(qiáng)?！?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接過雞蛋，眼眶一熱：“行，咋不行？咱倆從四川一路到這兒，跟親姊妹一樣，娃們能成一家人，是再好不過的事，也算是圓了咱的念想?！?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55年的春天，老鷹嘴和虎峪溝幾乎同時(shí)傳出了喜訊，林秀芝生了個(gè)男娃，周桂蘭生了個(gè)女娃。男娃比女娃大兩個(gè)月，惠金懷給兒子取名惠建軍，龍?zhí)炱浇o女兒取名龍巧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沒過多久，林秀芝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建軍三歲了還不會說話，四歲才會走路，眼神總是呆呆的，別人叫他，他要反應(yīng)半天才能抬起頭。巧玲卻恰恰相反，六個(gè)月就會喊“爹娘”，一歲就能跟著大人學(xué)唱山歌，長到三歲，更是出落得粉雕玉琢，一雙大眼睛像溝里的泉水，透著機(jī)靈勁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秀芝，你別太難過?！敝芄鹛m抱著巧玲，坐在惠建軍身邊，看著他笨拙地用手抓著玉米餅，“建軍就是性子慢，開竅晚，長大了就好了。你看巧玲多黏他，拉著他的手教他數(shù)數(shù)，整天‘建軍哥’喊個(gè)不停，像個(gè)小尾巴似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確實(shí)從小就黏著建軍，她會耐心地教他認(rèn)花草：“建軍哥，這是蒲公英，吹了會飛的；這是狗尾巴草，能編小兔子?！苯ㄜ姸⒅氖挚戳税胩?，嘴里含糊地吐出“飛”“兔”兩個(gè)字，巧玲就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她還會把自己的識字卡片拿出來，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教他：“建軍哥，這個(gè)是‘山’，你看像不像咱溝邊的山？這個(gè)是‘水’，像不像溝里的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抹著眼淚，心里像被刀割一樣：“桂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巧玲。你說咱當(dāng)初咋就瞎了眼，要給娃們訂下這門親？這不是耽誤巧玲一輩子嗎？你快別認(rèn)這門親了，巧玲是個(gè)好娃，不能毀在我們建軍手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秀芝，你說啥渾話呢？”周桂蘭握住林秀芝的手，“咱當(dāng)初在槐樹下發(fā)的誓，能不算數(shù)？巧玲是咱的娃，建軍也是咱的娃，不管他咋樣，巧玲都得對他好，這是咱做娘的本分。再說了，建軍只是老實(shí)，又不是壞娃，他對巧玲的好，那是實(shí)打?qū)嵉摹！?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村里的人開始私下議論：“周桂蘭真是瞎了眼，生了這么個(gè)聰明伶俐的女兒，偏偏跟惠建軍那個(gè)瓜娃訂了親，真是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周桂蘭心上。她不是沒有動(dòng)搖過，可每次看到林秀芝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看到建軍對巧玲那種依賴的眼神，她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想起了當(dāng)年在溝邊的誓言，想起了兩個(gè)女人在異鄉(xiāng)相互扶持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吃糠咽菜的艱難歲月，當(dāng)年若不是秀芝拉著她一起逃出來，她早已成了瘸腿木匠的填房，哪有今天的安穩(wě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秀芝，”周桂蘭坐在炕邊，看著林秀芝頭上新增的白發(fā)，“巧玲和建軍的婚事，我不會反悔的。咱做人得講良心，不能忘本。將來巧玲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也不會逼她，可現(xiàn)在，咱不能食言?！?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猛地抬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桂蘭，你…你真是個(gè)好人，我這輩子都欠你的?！?lt;/p> <p class="ql-block">第二章 紅嫁衣，苦姻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土溝為界，槐下訂盟，不羨朱門繡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虎峪溝龍家院，大雪覆蓋了土溝，紅燈籠在雪地里格外顯眼，周桂蘭正給巧玲梳頭發(fā)?！傲醿海憧催@紅頭繩多好看，娘給你梳個(gè)發(fā)髻，再插上這朵絹花，保證漂漂亮亮的?！彼氖钟行╊澏叮劭艏t紅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要高高興興的。建軍是個(gè)老實(shí)娃，雖然腦子慢了點(diǎn)，可他對你好，實(shí)心實(shí)意地對你好。你嫁過去，他肯定不會欺負(fù)你，會把你當(dāng)成寶貝一樣疼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坐在炕邊，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娘，我知道。我不怪你，也不怪秀芝嬸子?？晌揖褪恰褪切睦镫y受，像堵了塊石頭似的。我跟建軍哥，就是姊妹情分，沒有那種念想?！?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傻女子，哭啥呢？”周桂蘭用手帕擦了擦巧玲的眼淚，“過日子，不就是圖個(gè)安穩(wěn)踏實(shí)？建軍雖然不會花言巧語，可他能給你遮風(fēng)擋雨，能讓你吃飽穿暖。你看村里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哪個(gè)不是欺負(fù)老婆的？建軍不會，他對你的好，都在行動(dòng)上?！?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懂娘的心思，建軍雖憨卻從無壞心眼，對她的好，全是實(shí)打?qū)嵉恼嫘摹Ｋ浀眯r(shí)候，村里的孩子欺負(fù)她，罵她“小四川”，是建軍哥笨拙地?fù)踉谒砬?，雖然最后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依舊不肯退讓；她記得她生病時(shí)，是建軍哥每天走幾里路，去山上給她采來草藥，雖然有些草藥根本不管用，可他的那份心意，她一直記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感激和愛情，終究是兩回事。她對建軍，只有妹妹對哥哥的依賴，沒有半點(diǎn)女兒家對情郎的愛慕。她想象過自己的丈夫，應(yīng)該是個(gè)知書達(dá)理、能說會道的人，能陪她說話，能懂她的心思，可建軍，他什么都不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72年的冬天，巧玲剛滿18歲，周桂蘭終于兌現(xiàn)了當(dāng)年的誓言，把她嫁給了比她大兩個(gè)月的惠建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外面?zhèn)鱽砹藛顓嚷?，那是迎親的隊(duì)伍到了?；萁ㄜ姶┲簧韻湫碌乃{(lán)布中山裝，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可他的眼神依舊是呆呆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個(gè)紅布包，里面是林秀芝給巧玲準(zhǔn)備的聘禮，一對銀鐲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玲兒，走了?！敝芄鹛m扶著巧玲站起來，聲音顫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抬起頭，看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心里像被冰雪覆蓋。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人生，將和這個(gè)傻男人緊緊綁在一起，再也沒有回頭的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婚禮辦得很簡單，沒有太多的賓客，只有雙方的親戚和村里的幾個(gè)鄰居。拜堂時(shí)，建軍不知道該做什么，只是跟著司儀的指令，機(jī)械地磕頭。巧玲低著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紅嫁衣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水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里，賓客散去，新房里只剩下巧玲和建軍。建軍坐在炕邊，看著巧玲，眼神里帶著幾分好奇，又帶著幾分膽怯。他想靠近，又怕驚擾了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哥，你早點(diǎn)休息吧?！鼻闪彷p聲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沒有動(dòng)。他從懷里掏出一個(gè)皺巴巴的紙包，小心翼翼地遞給巧玲：“玲兒，糖。你小時(shí)候愛吃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是他今天從喜糖里偷偷藏起來的，是巧玲小時(shí)候最喜歡吃的水果糖。他記得巧玲小時(shí)候，每次吃到這種糖，都會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看著紙包里的幾顆糖，淚水又忍不住涌了上來。她知道，建軍雖然傻，可他的心是干凈的，是純粹的，他對她的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接過糖，剝了一顆放進(jìn)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可她的心里，卻像吃了黃連一樣苦?！敖ㄜ姼?，往后，咱就好好過日子吧?！彼p聲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聽了，咧開嘴笑了，像個(gè)得到糖果的孩子：“嗯，好好過日子。我會對你好的，玲兒?！?lt;/p> <p class="ql-block">第三章 龍與鳳，破塵網(wǎng)</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流年偷換，龍駒展翅，鳳雛高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鷹嘴惠家土坯房，煤油燈昏黃的光映著巧玲的臉，她正手把手地教光明寫字?！肮饷?，你看，這個(gè)字是‘天’，上面一橫，下面一橫，中間一個(gè)‘人’。寫的時(shí)候要橫平豎直，不能歪歪扭扭的。你要好好學(xué)，將來考大學(xué)，走出這個(gè)溝窩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光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眼睛里閃爍著求知的光芒：“娘，我知道了。我將來要考北京大學(xué)，讓你和爹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這么辛苦?！?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笑了笑，眼里滿是欣慰。1975年夏天，她生下了兒子惠光明，兩年后又生下了女兒惠明月。光明和明月都繼承了她的聰明才智，光明三歲就能背唐詩，五歲就能做算術(shù)題；明月雖然比哥哥小兩歲，卻也不甘示弱，她會畫畫、唱歌，還會模仿大人說話，常常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婚后的日子里，巧玲漸漸接納了建軍。尤其是懷孕后，她摸著肚子里的孩子，忽然懂了：建軍的傻，是不染塵埃的純粹；她的命，早已和這個(gè)男人、這個(gè)家綁在了一起。建軍雖然不懂什么是體貼，卻會在她孕吐時(shí)，默默端來一杯溫水；會在她縫補(bǔ)衣物時(shí)，笨拙地幫她穿針引線；會在她夜里起身時(shí)，悄悄點(diǎn)亮煤油燈，站在門口等著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巧玲突發(fā)奇想，想教建軍寫字。她拿出光明的識字卡片，先教他寫自己的名字：“建軍哥，你看，這是‘惠’，你的姓；這是‘建’，建設(shè)的建；這是‘軍’，軍隊(duì)的軍?！彼罩氖?，一筆一劃地寫著，建軍的手很粗糙，指節(jié)因?yàn)槌Ｄ陝谧饔行┳冃?，可他學(xué)得很認(rèn)真，呼吸都放得很輕。寫了幾十遍后，他終于能歪歪扭扭地寫出自己的名字，興奮地舉著紙給巧玲看：“玲兒，你看，我會寫了！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看著他像個(gè)孩子一樣雀躍的樣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敖ㄜ姼纾阏鎱柡??！彼χf。</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很喜歡孩子。他會抱著光明和明月，用笨拙的動(dòng)作哄他們開心，會把自己的好吃的都讓給他們。有一次，光明發(fā)燒了，燒得渾身滾燙，巧玲急得直哭。建軍半夜里冒著大雨，跑了幾里路去鎮(zhèn)上請醫(yī)生，回來時(shí)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fā)抖，卻傻傻地笑著說：“光明沒事了，光明沒事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2年，7歲的光明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巧玲做出了一個(gè)大膽的決定：送他去鎮(zhèn)上的小學(xué)讀書，將來再考中學(xué)、考大學(xu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村里的人都勸她：“巧玲，你別折騰了，光明和明月雖然聰明，可他們的爹是個(gè)瓜娃，將來能有啥出息？還不如讓他們早點(diǎn)下地干活，幫你分擔(dān)分擔(dān)?！?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不管別人咋說，我一定要讓我的娃走出這個(gè)溝窩窩。”巧玲堅(jiān)定地說，“他們是我的娃，他們不比任何人差，只要好好讀書，將來一定能有出息。建軍哥，你說是不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雖然不懂什么是高考，可他知道巧玲和孩子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甕聲甕氣地說：“玲兒說的對，娃們要讀書，將來有出息。我去砍柴，賣錢給娃們交學(xué)費(fèi)。”</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那以后，建軍每天天不亮就去溝邊砍柴，然后挑到鎮(zhèn)上賣掉，把賣柴的錢都交給巧玲，讓她給孩子們買好吃的，補(bǔ)補(bǔ)身子。他還會在孩子們放學(xué)回家后，笨拙地幫他們收拾書包，給他們端水喝。有一次，光明的書包帶子斷了，建軍連夜用自己的舊衣服撕成布條，一針一線地給縫好了，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可光明卻寶貝得不行，一直用到小學(xué)畢業(y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這樣，在巧玲的努力和建軍的支持下，光明和明月在學(xué)校里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1990年，光明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北京大學(xué)，成為了棗莊鎮(zhèn)第一個(gè)考上名牌大學(xué)的學(xué)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消息傳來，整個(gè)棗莊鎮(zhèn)都沸騰了。人們圍著巧玲和建軍，紛紛表示祝賀：“巧玲，你真厲害，培養(yǎng)出這么個(gè)有出息的娃！真是給咱棗莊鎮(zhèn)爭光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和周桂蘭拉著巧玲的手，哭得像個(gè)孩子：“玲兒，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你沒有辜負(fù)我們當(dāng)年的期望，也沒有辜負(fù)你自己的付出?！?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看著身邊的建軍，看著他臉上那傻傻的笑容，淚水終于忍不住涌了上來。她知道，這一切的背后，不僅有她的努力，還有建軍默默的付出。如果沒有他的支持，沒有他的陪伴，她可能早就堅(jiān)持不下去了?！敖ㄜ姼?，謝謝你。”她輕聲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撓了撓頭，笑著說：“是玲兒教得好，是光明爭氣?！?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兩年后，明月也考上了西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成為了一名大學(xué)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光明和明月離開家的那天，建軍一直送到溝邊的老槐樹下。他看著孩子們遠(yuǎn)去的背影，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光明，明月，早點(diǎn)回來，爹想你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站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建軍哥，我們等他們回來?！?lt;/p> <p class="ql-block">第四章 岐山路，故人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守盟約，青絲盡染，終不負(fù)初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鷹嘴惠家土坯房，林秀芝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巧玲和建軍坐在床邊?！傲醿海ㄜ??！绷中阒ド斐鍪?，緊緊抓住巧玲的手，“我對不起你。當(dāng)年的誓言，委屈你了。這些年，你跟著建軍受苦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搖了搖頭，淚水滑落：“秀芝嬸子，你別這么說，我不委屈。建軍哥對我很好，他雖然傻，可他的心是好的，他從來沒有欺負(fù)過我，還一直默默照顧我和孩子們。光明和明月也很孝順，我這一輩子，值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00年的秋天，惠光明成為了一名政府官員，在北京市政府任職；惠明月則留在了西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成為了一名教授。兄妹倆沒有忘記溝邊的父母，他們每隔一段時(shí)間就會寄錢回來，還會接巧玲和建軍去北京、西安游玩?？山ㄜ姴涣?xí)慣城市里的生活，每次去不了幾天就想回家，他說：“城市里的人太多，車太多，吵得很，不如咱老鷹嘴清靜?！鼻闪嶂?，他的根在這里，在這個(gè)生他養(yǎng)他的溝邊村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光明第一次寄錢回家時(shí)，匯來了一千塊錢，這在當(dāng)時(shí)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巧玲拿著匯款單，激動(dòng)得手都在抖。建軍湊過來看，他不認(rèn)識字，只是看著巧玲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玲兒，咋了？是不是光明出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笑著搖搖頭，把他的手放在匯款單上：“建軍哥，光明寄錢回來了，寄了一千塊，我們有錢了，以后不用再這么辛苦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愣了半天，然后突然咧開嘴笑了，他一把抱住巧玲，像個(gè)孩子一樣歡呼：“光明有出息了！光明有出息了！”他還跑到溝邊的老槐樹下，對著遠(yuǎn)方大喊：“光明，明月，你們是爹娘的驕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一年的冬天，巧玲接到了周桂蘭的電話，說林秀芝病了，很嚴(yán)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和建軍立刻趕了回去。老鷹嘴的土坯房里，林秀芝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吹角闪岷徒ㄜ?，她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玲兒，你來了?！绷中阒サ穆曇艉茌p，“建軍，你要好好對玲兒，不能欺負(fù)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點(diǎn)了點(diǎn)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秀芝嬸子，我知道，我會一輩子對玲兒好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看著巧玲，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建軍，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她知道，自己當(dāng)年的決定沒有錯(cuò)，巧玲不僅兌現(xiàn)了承諾，還把這個(gè)家經(jīng)營得這么好。她為自己有這樣一個(gè)兒媳而驕傲，也為建軍能有這樣一個(gè)妻子而欣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幾天后，林秀芝安詳?shù)厝ナ懒?。周桂蘭哭得撕心裂肺，她失去了一個(gè)陪伴了大半輩子的姐妹?！靶阒?，你咋就這么走了？你讓我一個(gè)人咋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扶著周桂蘭，心里也充滿了悲痛。她知道，林秀芝的去世，不僅是一個(gè)生命的終結(jié)，也是一個(gè)時(shí)代的落幕。“桂蘭嬸子，你別難過，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林秀芝的葬禮過后，周桂蘭把巧玲和建軍叫到身邊，從箱子里拿出一個(gè)紅布包，遞給巧玲：“這是當(dāng)年你秀芝嬸子給你的聘禮，一對銀鐲子。她讓我在她走后交給你，說讓你留個(gè)念想。她還說，這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你，讓你受委屈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接過紅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對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的銀鐲子。她想起了當(dāng)年結(jié)婚的場景，想起了林秀芝對她的好，想起了這些年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淚水又忍不住涌了上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周桂蘭又從箱底翻出一個(gè)褪色的鴛鴦荷包，“這是當(dāng)年你倆沒繡完的，秀芝走前說，讓它陪你記著槐樹下的誓言?！?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你別這么說?！鼻闪岽驍嗨脑?，“如果不是當(dāng)年的誓言，我可能早就被我爹嫁給那個(gè)瘸腿木匠了，也不會有今天的光明和明月。這一切，都是命運(yùn)的安排，我不怪任何人。你和秀芝嬸子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記在心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周桂蘭看著巧玲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當(dāng)年的誓言不是束縛，是兩個(gè)女人在亂世中相互取暖的底氣，是她們給孩子撐起的一片天。</p> <p class="ql-block">第五章 槐下約，晚照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夕陽晚照，槐陰笑語，暖語化寒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溝邊老槐樹下，春風(fēng)拂過槐葉，光明和明月帶著各自的孩子在溝邊玩耍，巧玲和建軍坐在槐樹下。“玲兒，你看?！苯ㄜ娭钢h(yuǎn)處的孩子們，臉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孩子們真開心，跟咱小時(shí)候一樣?！?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里滿是溫柔。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可精神依舊很好。建軍也老了，背有些駝，可眼神依舊像個(gè)孩子一樣純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年，光明和明月每年都會帶著家人回來。他們給父母翻新了土坯房，在院子里種滿了花草，還在溝邊修了一條小路，方便父母散步。他們還會給父母買很多好吃的、好用的，希望能讓他們安享晚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周桂蘭的身體越來越差，大部分時(shí)間都躺在床上。巧玲每天都會穿過土溝，去虎峪溝照顧她。她給她喂飯、洗臉、擦身，陪她說話。周桂蘭常常拉著巧玲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些過去的事：“玲兒，你還記得不？當(dāng)年咱從四川來陜西，坐了好幾天的火車，一路上吃了多少苦?？稍鄱纪^來了，現(xiàn)在日子好了，娃們也有出息了，咱也能安心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秀芝要是還在，看到現(xiàn)在這樣，肯定會很高興的?！敝芄鹛m看著窗外的老槐樹，眼里滿是懷念，“當(dāng)年咱倆在槐樹下發(fā)誓，要讓娃們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終于實(shí)現(xiàn)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點(diǎn)了點(diǎn)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知道，林秀芝和周桂蘭當(dāng)年的誓言，不僅改變了她的人生，也改變了惠家的命運(yùn)。如果不是那個(gè)誓言，她可能早就成了別人的妻子，過著另一種生活。如果不是那個(gè)誓言，光明和明月也不會來到這個(gè)世界，成為她生命中最大的驕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傍晚，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溝邊的田野上，青草與泥土的芬芳裹著孩子們的笑聲漫過來。巧玲和建軍扶著周桂蘭，坐在老槐樹下。孩子們在身邊追逐嬉戲，空氣中彌漫著幸福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建軍從懷里掏出一顆糖，遞給巧玲：“玲兒，糖。你最喜歡吃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巧玲接過糖，剝了一顆放進(jìn)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她看著身邊的建軍，看著不遠(yuǎn)處的周桂蘭，看著嬉戲的孩子們，心里充滿了平靜和幸福。她知道，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簡單而真實(shí)，平淡卻溫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周桂蘭輕輕咳嗽了一聲，輕聲說：“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是玲兒，可最慶幸的也是當(dāng)年的誓言。如果不是那個(gè)誓言，我可能早就失去這個(gè)好女兒了?！彼D了頓，眼里閃過一絲淚光，“我年輕時(shí)學(xué)過幾句詞，現(xiàn)在還記得，就寫給你們吧?！?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讓明月拿來紙筆，顫抖著寫下一闋詞，巧玲接過一看，是《滿庭芳》的下半闋，正好和當(dāng)年母親箱底的詞接上：</p><p class="ql-block">“流年偷暗換，龍駒展翅，鳳雛高翔。守盟約，青絲盡染秋霜。最是夕陽晚照，槐陰里、笑語盈堂。終不負(fù)，初心未改，暖語化寒涼?！?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水調(diào)歌頭·尾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槐下盟言在，半世歷滄桑。</p><p class="ql-block">癡兒賢女相守，風(fēng)雨共擔(dān)當(dāng)。</p><p class="ql-block">縱使流年偷換，不負(fù)當(dāng)年誓約，青鬢染秋霜。</p><p class="ql-block">龍鳳凌云起，家國志懷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溝水靜，槐陰茂，晚照祥。</p><p class="ql-block">半生辛苦終付，笑語滿庭芳。</p><p class="ql-block">莫道人間百狀，自有真情不老，暖語化寒涼。</p><p class="ql-block">愿得人長久，千里共斜陽。</p> <p class="ql-block">守一份初心，暖半生風(fēng)霜——《指腹為婚》創(chuàng)作后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寫下《指腹為婚》的最后一個(gè)字時(shí)，窗外正飄著細(xì)碎的雨，像極了故事里沱江的水汽，也像極了雙姝逃婚時(shí)眼角的淚。這個(gè)始于“槐下盟言”、終于“晚照暖堂”的故事，在我心里醞釀了很久——它不是一個(gè)關(guān)于“愛情”的童話，而是一個(gè)關(guān)于“堅(jiān)守”的寓言，關(guān)于兩個(gè)女人的承諾，一個(gè)女人的韌性，以及一個(gè)“傻男人”的純粹，如何在半世紀(jì)的風(fēng)霜里，釀成一杯溫潤的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故事的靈感，源于一次偶然聽到的鄉(xiāng)野傳聞：上世紀(jì)五十年代，有四川姑娘逃婚至西北，與同鄉(xiāng)姐妹訂下“指腹為婚”的盟約，最終用一生兌現(xiàn)了承諾。這個(gè)簡單的傳聞，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心湖——在那個(gè)“身不由己”的年代，“承諾”究竟是束縛，還是救贖？這成了我創(chuàng)作的核心追問。于是，有了林秀芝與周桂蘭在槐樹下的牽手，有了龍巧玲與惠建軍看似“錯(cuò)位”的姻緣，有了“癡兒賢女”在風(fēng)雨中的相互扶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人物塑造上，我刻意避開了“完美主角”的套路。龍巧玲不是“圣母”，她有過委屈，有過不甘，有過對“愛情”的憧憬，但她的可貴在于“接納”——接納建軍的不完美，接納命運(yùn)的安排，最終在“母親”“妻子”的角色里，找到了自己的價(jià)值?；萁ㄜ娨膊皇恰胺柣纳怠?，他的“憨”里藏著最純粹的善良：為巧玲藏糖，為孩子冒雨求醫(yī)，為家庭默默砍柴——他不懂“愛”的定義，卻用一生踐行了“愛”的本質(zhì)。而林秀芝與周桂蘭，她們是時(shí)代的縮影，是“承諾”的守護(hù)者，她們的友誼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是兩個(gè)女人在異鄉(xiāng)相互取暖的底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始終認(rèn)為，好的故事應(yīng)該有“煙火氣”。所以，我花了很多筆墨去寫細(xì)節(jié)：巧玲教建軍寫字時(shí)粗糙的指尖，建軍為光明縫補(bǔ)書包時(shí)歪扭的針腳，周桂蘭臨終前寫下的《滿庭芳》，還有那顆貫穿始終的水果糖——這些看似瑣碎的細(xì)節(jié)，才是支撐“堅(jiān)守”的骨架。就像巧玲最終明白的那樣，幸福不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而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里的陪伴，是“你傻我陪你傻”的默契，是“青絲染霜”后依然緊握的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愿得人長久，千里共斜陽”，詞的尾聲，是我對故事里每個(gè)人的祝福，也是對“初心”的致敬。在這個(gè)快節(jié)奏的時(shí)代，我們總在追逐“更好的”，卻常常忽略了“最真的”。《指腹為婚》想告訴讀者的，或許就是：堅(jiān)守一份承諾，不是愚笨，而是勇氣；接納一份不完美，不是妥協(xié)，而是智慧；而那些看似“錯(cuò)位”的命運(yùn)，或許藏著最溫柔的饋贈(zèng)——就像鷹愁澗與虎峪溝之間的土溝，它不是界限，而是連接，連接著兩個(gè)女人的友誼，連接著一對夫妻的相守，連接著一個(gè)家庭的傳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雨停了，窗外的槐樹葉上掛著水珠，像極了故事里那些晶瑩的淚，也像極了最終映在晚照里的笑。希望這個(gè)故事，能讓你在某個(gè)疲憊的瞬間，想起槐樹下的誓言，想起那些默默堅(jiān)守的人，想起：初心未改，便是溫暖。</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徐曉鋒，筆名：金文豐，中共黨員。《中文月報(bào)》簽約作家、中國詩人作家檔案庫官網(wǎng)認(rèn)證會員，寶雞市作家協(xié)會、渭濱區(qū)作家協(xié)會會員、岐山籍作家；大中華詩詞論壇著名欄目首席版主；在《中國十大傳世名畫》賦詩大賽中被授予杰出詩人稱號。在《中國好文章》大賽中被授予＂文化擺渡人＂稱號。大部分作品在寶雞作家、寶雞文學(xué)網(wǎng)收錄刊登，部分精華作品被中國詩界收錄；出版有詩詞專輯《一壺詩夢》上下卷；中篇言情小說《早謝的花蕾》，長篇?dú)v史小說《馬幫赤影》、《烽火鑄魂》；勵(lì)志小說《龍鳳飛舞》和言情小說《風(fēng)雨港灣》已經(jīng)完稿。十多部短篇小說被中文月報(bào)連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