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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視話(160)

山澗

<p class="ql-block">　　《池杉湖初冬》 山澗</p><p class="ql-block"> 初冬的風(fēng)，是從江淮之間的曠野里漫過來的，不似隆冬那般凜冽，只帶著清淺的涼，拂過池杉湖的水面時(shí)，竟揉出了一湖溫柔的藍(lán)。我總覺得，池杉湖的美，是藏在季節(jié)的褶皺里的，春的新綠、夏的濃蔭都算不得極致，唯有到了初冬，當(dāng)霜風(fēng)染透整片杉林，當(dāng)湖水沉成寶石的色澤，這片水域才真正活成了詩里的模樣。</p><p class="ql-block"> 踏上臨湖的棧橋時(shí)，腳下的木板還帶著晨間的微濕，踩上去有輕軟的聲響，像怕驚擾了這一方靜謐。棧橋是原木的，順著湖水的曲線蜿蜒，一頭徑直扎進(jìn)紅杉林的深處，仿佛要牽住這片紅的魂。抬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皆是鋪天蓋地的紅——那是池杉林獨(dú)有的盛景，不是單薄的艷，而是從淺橙、嫣紅到絳紫的層層漸變，像是大自然傾翻了調(diào)色盤，將一整個秋天的熾熱都揉進(jìn)了杉林。那些筆直的池杉，棵棵扎根于水中，褐色的樹干筆直向上，如千萬支蓄勢的箭，直指蒼穹；細(xì)密的枝葉交錯成一片紅霧，風(fēng)掠過，杉葉簌簌飄落，紅的、橙的、黃的，像漫天飛舞的蝶，墜在水面，便鋪就了一層柔軟的紅氈，隨波輕漾，將湖水也染出幾分暖紅。</p><p class="ql-block"> 若湊近了看，每一株池杉都藏著獨(dú)有的風(fēng)情。老杉的樹干皸裂著，紋路如歲月刻下的掌紋，卻依舊遒勁挺拔，枝椏向四周舒展，撐起一片濃密的紅；新杉則亭亭玉立，枝葉鮮妍，紅得更明快，像是偷喝了初冬的暖陽，透著鮮活的生氣。杉林深處，光影被枝葉切割成細(xì)碎的光斑，落在濕漉漉的泥土與水澤之上，紅杉的根須在水下盤根錯節(jié)，長出細(xì)密的氣根，如老者的胡須，纏纏繞繞，浸在湛藍(lán)的湖水里，與水面的紅杉倒影相映，水下水上，皆是紅的世界。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滿是杉葉的清冽香氣，混著湖水的濕潤，絲絲縷縷，沁入心脾，仿佛連呼吸都成了與杉林的對話。</p><p class="ql-block"> 湖水是池杉湖的魂，卻也成了紅杉最美的襯托。初冬的湖水，藍(lán)得格外純粹，不含一絲雜色，像是被天空洗過，澄澈得能映出杉林每一縷枝葉的紅。陽光落在水面，碎成千萬點(diǎn)金芒，紅杉的倒影便在水里晃蕩，紅與藍(lán)交織，金芒點(diǎn)綴其間，像一幅流動的、暈染的油畫。風(fēng)拂過湖面，漾開一圈圈漣漪，杉林的倒影便揉碎了，化作滿湖的紅影，待水波平息，又慢慢聚起，依舊是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紅。岸邊的蘆葦泛了白，細(xì)長的穗子在風(fēng)里搖曳，與紅杉的熾烈、湖水的清藍(lán)相映，成了最自然的配色，反倒襯得紅杉林的紅，愈發(fā)濃烈，愈發(fā)撼人。</p><p class="ql-block"> 棧橋上游人都放輕了腳步，生怕打破這天地間的寧靜。有人舉著相機(jī)，追著杉林的光影，想把這抹極致的紅定格；有人只是倚著樹桿眺望遠(yuǎn)方，任風(fēng)卷著杉葉的清香拂過發(fā)梢；沒有人高聲喧嘩，仿佛所有人都默認(rèn)了，池杉湖的美，藏在杉林的紅里，需要用安靜去回應(yīng)。 湖面上最靈動的，莫過于那些水鴨和天鵝。它們不怕人，游人投去面包屑，便成群結(jié)隊(duì)地游過來，發(fā)出溫柔的叫聲，與杉林的簌簌聲、湖水的蕩漾聲，匯成一曲初冬的歌。</p><p class="ql-block"> 棧橋盡頭，回身望去，整個池杉湖盡收眼底。紅杉成林，如燎原的火，漫過水面，漫向天際；湖水如鏡，映著杉林的紅，藍(lán)得沉靜，紅得熱烈；棧橋如帶，游人點(diǎn)綴其間。初冬的池杉湖，沒有春花的爛漫，沒有夏荷的盛放，沒有秋果的豐碩，卻因這片紅杉林，有了一種洗盡鉛華的磅礴與靜美，像是一位淡然的老者，看遍了四季更迭，終于在此時(shí)，將最濃烈、最本真的美，悉數(shù)鋪展。或許，真正的美好，從來都不在喧囂處。就像這池杉湖的初冬，紅杉如焰，映水如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