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手機(jī)拍攝:孫玉霞</p><p class="ql-block">拍攝時間:2025年11月30日</p><p class="ql-block"> 蓮花莊是始建于元代的古典園林建筑,位于湖州市吳興區(qū)。是元代楷書四大家之一趙孟頫的江南別業(yè)。園以水為魂,碧波縈繞,亭臺參差錯落其間。疊石精巧,花木扶疏,移步換景皆成畫意。此處不獨是園林,更是趙孟頫書畫美學(xué)的立體呈現(xiàn),一石一水皆蘊風(fēng)雅墨韻,被譽(yù)為“翰墨藝苑”。它濃縮了湖州深厚的人文底蘊,至今仍低語著近幾百年的清雅與風(fēng)流。</p> <p class="ql-block"> 步入這扇厚重的木門時,初冬的晨光正斜斜地切入門內(nèi),將空氣中的微塵照得纖毫畢現(xiàn),仿佛撞破了一段塵封的時光。聲息在踏入的瞬間被抽離,市井的嘈雜戛然而止,只余下無邊無際的靜。</p> <p class="ql-block"> 莊以“蓮花”為名,魂靈便系在這縱橫交錯的流水之上。那水是活水,不知從何處悄然引入,又向何處婉轉(zhuǎn)流去。水面不闊,卻極盡曲折之妙,如一位書法名家運筆時的裊裊飛白,舒緩處坦然如鏡,轉(zhuǎn)折處又驀然藏入嶙峋石后或是蓊郁樹下。</p> <p class="ql-block"> 雙亭又稱“天工圖畫”,俗稱“雙亭”。兩亭相連,于一側(cè)角銜接,實為一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造型巧妙,巧奪天工,是“我依詞”獨特意境的縮影,也是趙孟頫、管道昇夫婦堅貞愛情的象征。</p> <p class="ql-block"> 陽光透過疏疏的枝葉,篩下片片碎金,在水面隨風(fēng)聚散,恍若一群游弋的、沉默的金鱗。水是這園子的眼眸,清澈,深邃,倒映著幾百年的云卷云舒,也倒映著我這個貿(mào)然闖入的今人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下來,怕驚擾了這水波深處的夢。因為這水中蕩漾的,不獨是天光云影。我仿佛看見,南宋末年的某個春日,一個名叫趙孟頫的年輕宗室子弟,正臨水而立。那時的他,或許還未背負(fù)那沉重的家國變故與歷史爭議,眼中所見,只是這一方故鄉(xiāng)水土的明秀。他是否也曾在此,以水為硯,以枝為筆,在沙地上勾畫那后來傾倒世人的“趙體”最初的輪廓?水聲潺潺,像是歷史的呢喃。</p> <p class="ql-block"> 這園子的一草一木,便是在那般的目光與心思中,漸漸成形的罷。它并非天然丘壑,而是胸中丘壑的外化。趙孟頫是冠絕古今的書畫家,他的美學(xué),是線條的流動,是墨色的氤氳,是留白的呼吸。于是這園子,便也成了一幅立體的、可以步入其間的書畫長卷。</p> <p class="ql-block"> 那曲折的水岸線,是行書的筆意;那堆疊的湖石,是水墨的皴擦;那亭臺樓閣的布置,是畫面精心的構(gòu)圖與題款。我行走其間,便如行走在一幅徐徐展開的、名為“趙孟頫”的巨作之中。</p> <p class="ql-block"> 廊外時而是一角假山,時而是一叢芭蕉,時而又將一池秋水框成一幅活的圖畫。這便是中國園林的“移步換景”之妙了,每一處停頓,都是畫;每一次轉(zhuǎn)折,都是詩。而這條回廊,就像一軸手卷的卷桿,引導(dǎo)著我,徐徐瀏覽這無盡的風(fēng)光。</p> <p class="ql-block"> 沿著蜿蜒的回廊徐行,腳下的石板被歲月磨得溫潤,縫隙里長出絨絨的青苔,踏上去寂然無聲。廊柱的朱漆已然斑駁,露出內(nèi)里木質(zhì)的肌理,像老人手背上蜿蜒的脈絡(luò)。</p> <p class="ql-block"> 時近正午,陽光變得慷慨而醇厚,像一壇陳年黃酒,將整個園子浸泡其中。光線不再是清晨那般斜切的、鋒利的,而是均勻地、溫暖地鋪灑下來。</p> <p class="ql-block"> 樹葉的綠變得透明,仿佛能看見葉脈里流動的光;水面的金鱗連成一片躍動的、耀眼的毯子;連那灰白的粉墻,也反射出柔和如玉的光澤。一切都色彩鮮明,輪廓清晰,展現(xiàn)出它豐腴而真實的一面。</p> <p class="ql-block"> 園中疊石堪稱一絕,絕非簡單的堆砌。那些以太湖石為主的假山,講究“瘦、透、漏、皺”,孤峙者有孤高之意,環(huán)聚者有團(tuán)聚之情。那些孔洞,是風(fēng)的通道,也是光的容器。</p> <p class="ql-block"> 水邊有一座兩層小樓,名“管樓”。此“管”非竹管,乃是筆管。相傳趙孟頫曾在此樓貯藏把玩他心愛的筆。如今樓空人去,只余欄桿寂寞。</p> <p class="ql-block"> 陽光撥開薄霧時,楓與銀杏便成了莊子的修辭學(xué)。一樹是燒到盡頭的霞,一樹是凝了整夜的月。風(fēng)來,紅袖與黃箋一同簌簌地落,鋪滿石徑的宣紙。</p> <p class="ql-block"> 水邊最是動人。楓枝斜探,向池中投下火焰的倒影;銀杏則把整片鎏金傾入碧波。錦鯉游過,便馱著碎光與殘紅,恍若穿梭在虛實交錯的夢里。</p> <p class="ql-block"> 水晶宮并非磚石所筑,而是整座蓮池的魂魄棲居之地。碧水在此淬成琉璃,晴光透過,恍若龍女梳妝時打翻的鏡匣。</p> <p class="ql-block"> 亭臺總半掩在這色彩里。青瓦上疊幾枚黃楓葉,檐角挑著一梢楓紅。倚欄看去,熱烈與寂寥在此和解——冬來,萬物都在告別前獻(xiàn)上最莊重的禮贊。</p> <p class="ql-block"> 午后日影斑駁,廊下光影如棋局。忽有黃葉旋落肩頭,輕似一句偈語;轉(zhuǎn)頭卻見楓在墻上畫著疏狂的墨痕。這一刻,寂靜也有了溫度和形狀。</p> <p class="ql-block"> 小橋曲處別有乾坤。楓枝低垂拂水,與倒影連成完整的環(huán);銀杏葉鋪滿橋堍,每一步都踩著清脆的初冬聲。駐足片刻,便覺自己也成了畫中閑筆。</p> <p class="ql-block"> 蓮花莊所藏圣旨源自元代。元仁宗于延祐六年(1319年)為表彰趙孟頫、管道昇夫婦的品德與書畫成就,特頒旨封贈。此圣旨真跡現(xiàn)藏于湖州博物館,為存世稀少的漢蒙雙語圣旨,園中所展為精心復(fù)制的文物,見證著趙氏家族的顯赫與藝術(shù)地位。</p> <p class="ql-block"> 最愛看老樹與假山依偎。嶙峋石骨襯著銀杏的柔黃,楓色又從巖隙迸濺而出。仿佛山石也能呼吸,吐納著季節(jié)最后的華彩。</p> <p class="ql-block"> 走出莊門,市聲如潮水般涌來。方才滿眼的斑斕忽然褪成水墨,像一卷過分濃麗的畫被收進(jìn)心中。衣襟還沾著銀杏的碎金,袖底仍纏著楓火的余溫,人卻已站在了時間的此岸?;腥挥X得,不是自己游園,而是園子借我的眼,燦爛地謝了一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