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七十二周歲了。</p><p class="ql-block"> 站在窗前，聽著雨滴敲打雨棚的聲音，沉悶中帶著空靈的回響，我想起了六十歲那年母親打給我的電話：“老二，今天是你的生日，六十歲了，沒事就回趟家吧，媽陪你過個生日，你愛吃的壇子菜，我還給你留著呢?！?lt;/p><p class="ql-block"> 我有些不解的回應(yīng)道：“不是說父母在，子女就沒有慶生一說嗎？” 母親聽后輕聲說：“那是老說法，我們又不擺宴設(shè)席，自己家里人在一起過沒事的。娘也八十多歲了，不知還能陪你們過幾年?！蹦赣H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又透著滿滿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一晃十二年過去了，母親早已離開了我們?？赡峭娫捓锏穆曇?，卻依然清晰的回響在我的耳邊。四年后的每年生日，我都會想起母親，想起她留著的壇子菜，想起她關(guān)切的眼神和牽掛的心。</p> <p class="ql-block"> 雨絲如天幕垂落的細(xì)密珠簾，不知疲倦的編織著水霧的夢境，仿佛又把我的記憶拉回到了那個寒風(fēng)凜冽的早晨。</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晨，不知是心靈的預(yù)感還是母親神靈的呼喚，我比平時早一個多小時來到醫(yī)院。推開病房的門，母親習(xí)慣性的朝門口瞅了一眼，看見是我，她張大著嘴喘息著，一聲長嘆之后，手便在空中不停的揮動比劃，仿佛要告訴我什么。不一會，母親安靜了下來，我急忙走近一看，見她眼角掛有淚花，便俯下身問她怎么了?？扇螒{我如何呼喚，母親再也聽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八十五年的光陰，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我緊緊地抓著母親的手，看著插滿她全身的各種針管，淚水無聲的滑落。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我們努力的盡孝，卻抵不過命運(yùn)的無常。</p> <p class="ql-block"> 愛，是下意識的惦記，媽的惦記就是幸福的具象化?！霸鹤拥墓肺膊?，快高過了門梢，媽媽的味道依然隨風(fēng)飄?！笨扇缃?，母親走了，再也沒有那個喊我回家過生日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這世上，最后悔的事不是對不起，而是來不及。你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一場撕心裂肺的離別，沒有在深夜的病房里聽過吊瓶的滴答聲，沒有體會過連呼吸都覺得沉重的無力感，你就永遠(yuǎn)不懂，我們曾經(jīng)拼盡全力追逐的東西，大多是可有可無的執(zhí)念。</p><p class="ql-block"> 人只有在病床上，在與死神擦肩的瞬間，才會徹底明白：那些曾經(jīng)隨手就能完成的動作，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能夠自由暢快的呼吸，才是人生最堅(jiān)實(shí)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 為了虛妄的名利透支健康，直到病痛來襲，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雄心壯志，所有的耿耿于懷，在好好活著這四個字面前，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p><p class="ql-block"> 今天，來到這個世上已七十二周年了，虛歲卻已經(jīng)七十三了。因?yàn)槟且荒?，是媽媽和我單?dú)相處的一年，那一年，是我和媽媽共同分享心跳的一年，那一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一年。古稀之年，我從母親的呼喚中感受到了母親的牽掛的恒長，也從母親在病床上那無奈又無助的眼神中領(lǐng)悟到了人生的厚重。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我仿佛又聽到了母親那親切的呼喚。雖然她已離我遠(yuǎn)去，但她對我的愛，將永遠(yuǎn)陪伴著我，成為我生命中最珍貴，最沉重的回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