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游記：《大漠胡楊》</p>
<p class="ql-block">作者：寧利民</p>
<p class="ql-block">地平線上升火輪，</p>
<p class="ql-block">染盡蒙秋胡楊林。</p>
<p class="ql-block">醉愛廣袤金屬色，</p>
<p class="ql-block">宮帳大漠澄黃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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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晨光初破，地平線如熔金般躍出，一輪火紅的朝陽緩緩升起，將內(nèi)蒙古高原的秋色盡數(shù)點(diǎn)燃。那日，我隨記者團(tuán)驅(qū)車一日一夜，終抵鄂爾多斯草原。車窗外，一幅壯闊的水墨畫卷徐徐鋪展——空氣清冽如洗，刺眼的透明中，遠(yuǎn)山靜默，河水蜿蜒如帶，纏繞著大地的脈絡(luò)；藍(lán)天高遠(yuǎn)，白云悠悠，雪白的羊群如散落的珍珠綴在綠毯之上。一望無垠的胡楊林深邃而蒼茫，蒙古包星羅棋布，馬頭琴聲隨風(fēng)飄蕩，清香與音韻交織，撲面而來，沁入心脾。那一刻，我仿佛跌入夢境，多年過去，此景仍縈繞心頭，揮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2012年，《星光大道》亞軍云飛一曲《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如天籟般響起，瞬間叩開我記憶的閘門。那悠遠(yuǎn)綿長的旋律，像一條無形的絲線，牽引我重回那片遼闊草原。歌聲中，我仿佛又看見晨曦中的胡楊林，聽見風(fēng)掠過沙丘的低語，聞到草原深處泥土與青草的芬芳。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畫面，一一浮現(xiàn)，鮮活如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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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我們駕著車，在蒙古高原的腹地穿行，耳邊回蕩著草原民歌的悠揚(yáng)曲調(diào)。歌詞里流淌著對故土的深情，旋律中飽含著游子的眷戀。廣袤無垠的天地間，我們?nèi)缥m般前行，卻被這無邊的壯美深深震撼。忽然，有人驚呼：“快看，胡楊林！”我循聲望去，只見一排排金黃的胡楊樹矗立在荒漠邊緣，宛如列隊的將士，披著金色鎧甲，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它們不語，卻以挺拔之姿，雕琢出大漠最動人的風(fēng)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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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胡楊，又名“胡桐”，屬楊柳科落葉喬木。它不同于尋常楊樹，能在干旱、鹽堿、風(fēng)沙肆虐的極端環(huán)境中頑強(qiáng)生存。即便地下水含鹽量極高，它依舊枝繁葉茂，傲然挺立，因而被譽(yù)為“沙漠脊梁”。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楊樹之一，胡楊以其驚人的生命力著稱，素有“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之說，堪稱大漠中的生命奇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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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我們在胡楊林中駐足拍攝，忽然西北風(fēng)驟起，黃沙席卷而來，天地瞬間昏黃。我們不得不緊緊抱住粗壯的樹干，以抵御狂風(fēng)的撕扯。而胡楊卻在風(fēng)中怒吼，枝干劇烈搖晃，發(fā)出低沉的嘯叫，仿佛在與命運(yùn)搏斗。它那粗糙皸裂的樹皮，如刀刻斧鑿般布滿歲月的溝壑，彰顯著蒼勁與力量。風(fēng)沙過后，草原重歸寧靜，而胡楊依舊挺立，沉默如初，卻更顯其英雄氣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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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置身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車行于庫布齊與毛烏素兩大沙漠之間，目光所及，皆是與命運(yùn)抗?fàn)幍暮鷹?。它們或生或死，或立或傾，卻無一不在訴說著生命的倔強(qiáng)。胡楊林不僅阻擋風(fēng)沙、守護(hù)綠洲，更見證著西北干旱區(qū)從豐饒走向荒漠的歷史變遷。它們是自然的守望者，也是時間的見證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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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采訪中，一位蒙古族老人告訴我：胡楊雖生于極旱之地，骨子里卻深藏著對水的渴望。它隨水而生，逐流而居，沙漠河流改道頻繁，胡楊便在各處留下生命的足跡。因此，只要看見成列的胡楊，無論枯榮，便知此處曾有水流經(jīng)。有人戲稱胡楊為“不負(fù)責(zé)任的母親”，四處播撒種子，卻不顧后代生死。然而，這何嘗不是一種無奈？在嚴(yán)酷的自然面前，生存本身已是奇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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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這便是胡楊——樹皮皸裂如滄桑的皺紋，那是歲月的印記，是風(fēng)沙的勛章。人們說，大漠深處，除了無情的風(fēng)沙，還有胡楊在歌唱。每一棵胡楊都是一首無言的詩，經(jīng)得起咀嚼，耐得住凝望。它不似白楊那般挺拔秀美，卻以粗獷、遒勁、倔強(qiáng)的姿態(tài)，詮釋著另一種生命的尊嚴(yá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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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寫至此處，我忽而想起茅盾筆下的《白楊禮贊》。白楊象征北方人民的樸實(shí)與堅強(qiáng)，而我說，大西北的胡楊，更象征著這片土地上人們不屈不撓、堅韌頑強(qiáng)的精神。它們扎根荒漠，迎風(fēng)而立，正如那些世代守護(hù)家園的牧民，默默承受，靜靜生長，在貧瘠中開出生命的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