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云卷云舒</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原稿寫于2025年11月底</span></p> <p class="ql-block">這些日子，父親的身影常出現(xiàn)在向明的夢(mèng)境中，有時(shí)清晰，有時(shí)朦朧。</p><p class="ql-block">醒來回味時(shí)，向明的心頭總會(huì)泛起一層層溫暖的漣漪。</p> <p class="ql-block">父親最后一次住院是在市立醫(yī)院的14樓7床。</p><p class="ql-block">那天，檢測(cè)結(jié)果出來了——胃癌晚期。</p><p class="ql-block">向明咬著嘴唇快步躲進(jìn)了步行梯，淚水肆無忌憚地落下來。</p><p class="ql-block">一個(gè)20多歲的女孩——站在13樓與14樓間的窗戶上“看風(fēng)景”，這個(gè)靜默的女孩雙眼通紅……<span style="font-size:18px;">有時(shí)候，沉默不是金，而是心里裝了太多的憋屈和無奈。</span></p><p class="ql-block">是她，還是她的家人患了重病呢？或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向明格外同情這個(gè)女孩。</p> <p class="ql-block">向明沿著步行梯下行到12層，站在窗戶前俯瞰北面郁郁蔥蔥的山林。綠意盎然的山林，是心靈最佳的棲息地。</p><p class="ql-block">一行白鷺在山林上空劃出曼妙的雪影，那輕盈的身姿讓人陶醉。</p><p class="ql-block">白鷺西飛，與晚霞共舞?。這美麗的剪影里寫滿了留戀。</p><p class="ql-block">白鷺的身影最終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主治醫(yī)生的話語又在向明的耳邊縈繞：令尊歲數(shù)大了，又是癌癥晚期，可能扛不到年底。</p> <p class="ql-block">向明的女兒（真真）來探望爺爺，爺爺?shù)拿嫒萑諠u消瘦，那虛弱的模樣像片即將飄落的黃葉……</p><p class="ql-block">真真一邊幫爺爺擦拭著嘴角，一邊同爺爺開玩笑：“爺爺，你想我了沒？”</p><p class="ql-block">老爺子不言語，目光有點(diǎn)呆滯，有些茫然。</p><p class="ql-block">真真的語調(diào)盡可能輕松歡快：“爺爺，我是真真呀！告訴你個(gè)好消息——再過幾個(gè)月，你就當(dāng)上老太爺了，將來幫我?guī)殞毎?！?lt;/p><p class="ql-block">這次，老爺子聽得專注，他的眼神里溢出滿滿的慈愛與溫情。</p><p class="ql-block">孫女把老爺子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肚子上：“爺爺，胎兒會(huì)動(dòng)了，你得好好吃飯，身體硬朗了才能幫我?guī)殞殹闭嬲嬲f不下去了，起身佯裝著喝水，她的話語中帶著悲愴的顫音。</p><p class="ql-block">向明抿緊嘴唇，別過臉去……</p> <p class="ql-block">父親去世的前一天，向明站在床前端詳他。父親平臥在床上，如同風(fēng)中殘燭一般微弱。母親給父親喂食，父親無力地?fù)u頭，被母親逼得緊了，才會(huì)應(yīng)付一口流食。</p><p class="ql-block">父親瘦得脫了相：臉龐明顯的凹陷下去，顴骨高聳，下巴尖銳。</p><p class="ql-block">父親小聲對(duì)向明說：你坐著。</p><p class="ql-block">向明勉強(qiáng)地笑了笑，一股難以言喻的傷感在心頭蔓延。</p><p class="ql-block">見向明還站著，父親又重復(fù)：坐著嘛！</p><p class="ql-block">向明點(diǎn)頭坐下，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深深的痛楚和無力感。</p><p class="ql-block">向明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父親的手布滿了老繭。指腹在父親溫暖的掌心里緩緩游走，輕輕地摩挲。</p><p class="ql-block">父親微側(cè)了頭直視向明，他的手掌緩緩覆上向明的手背。 手心手背的溫度在沉默中交融。</p><p class="ql-block">父親的手掌漸漸收緊，他的掌心里流淌著未說出口的牽掛，傳遞著無盡的關(guān)愛……</p><p class="ql-block">向明怎么也想不到，這是他和父親的最后一次交流，第二天（11月16號(hào)）凌晨?jī)牲c(diǎn)父親去世了。從出院到去世，僅僅過了兩個(gè)月。</p> <p class="ql-block">古樸的小院依舊保存著最初的模樣，可在向明眼中卻有些破舊感，或許是因?yàn)樗恋碇鴷r(shí)光的韻味吧！</p><p class="ql-block">院子里，那口父親和母親一起挖的老水井默默地訴說著往事，耳邊還回響著那個(gè)年月?lián)u把取水時(shí)“嘎達(dá)嘎達(dá)”的聲響。這口40多年的老水井內(nèi)部出了問題，再也壓不出水來。父親和母親春季栽種的絲瓜還在，昔日蓬勃的絲瓜藤如今變得消瘦干枯，枯黃的藤蔓在風(fēng)中輕搖，那蜿蜒盤旋的藤蔓努力攀附在院墻的南隅，像一個(gè)固執(zhí)的耄耋老者——以倔強(qiáng)的姿態(tài)對(duì)抗著塵世間的風(fēng)霜。 ?</p><p class="ql-block">冥紙燃起，灰屑如黑色的蝴蝶紛飛漫舞。風(fēng)裹著火焰飄忽不定，一縷縷煙霧升騰著散開，如同向明飄蕩的思緒。</p><p class="ql-block">木棍機(jī)械地翻動(dòng)著未燃盡的紙片，向明沉浸在無盡的遐想中。</p> <p class="ql-block">小時(shí)候，向明特別羨慕那些朝父親撒嬌的孩子，總想親切地喊一聲“爸！”，可一見到那張嚴(yán)肅的面孔，那一聲醞釀了好久的“爸”便被一聲疏遠(yuǎn)的“爹”取而代之。</p><p class="ql-block">長(zhǎng)大后，從那些模糊的記憶中搜尋，將記憶的碎片串聯(lián)起來，向明漸漸懂得了父親的不易，那種過于嚴(yán)苛的教育方式或許源于父親的成長(zhǎng)經(jīng)歷，也可能源于“棒打出孝子，嬌貴養(yǎng)逆兒?！钡氖嘏f諺語。</p><p class="ql-block">父親的愛有些笨拙，他不善言辭，他的愛藏在靜默的堅(jiān)守中。</p><p class="ql-block">父愛是沉默的，一直埋在心底。</p> <p class="ql-block">有人說：“父母與子女之間，其實(shí)就是一場(chǎng)不可避免，而又漫長(zhǎng)的告別儀式。如今，這儀式走向了終點(diǎn)。</p><p class="ql-block">父親下葬的前夜，兩個(gè)弟弟陪著母親睡在正屋。向明一個(gè)人躺在東房，手機(jī)的屏幕亮了又暗，向明想寫點(diǎn)什么——卻靜不下心來，就那么默默地躺著，成年人的傷感都是靜音模式。</p><p class="ql-block">窗外沒有月光，心事在黑夜里瘋長(zhǎng)成一條條纏繞的藤蔓：繞住了童年眷戀的那把木槍；繞住了兒時(shí)一家人趕海的時(shí)光；繞<span style="font-size:18px;">住了婚前與父親趕集備宴的場(chǎng)景；</span>繞住了窗外靜謐漆黑的?夜色；最終，纏住了向明翻涌紛亂的思緒。</p> <p class="ql-block">望著新壘起的墳堆，向明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陣酸楚：時(shí)間過得真快，曾經(jīng)帶著他上墳的父親——如今，成了墳中人。</p><p class="ql-block">時(shí)間太瘦，指縫太寬。好多，好多的事物在不經(jīng)意間——悄悄改變了最初的模樣。</p><p class="ql-block">朱顏辭鏡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是的，有些東西終究是留不住的！</p><p class="ql-block">向明雙手合十，雙膝跪地，他的肢體虔誠地地親吻著大地，凄愴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中流出來，像是一股悲涼的泉水，“老爸，您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住院期間曾修改過（2025年12月8日至12日）</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圖片/取自網(wǎng)絡(luò)。</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