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 路人@nRz<div>時間 || 2025-12--10</div><div>昵稱 || 路人@nRz<br><div>美篇號：8028787</div></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忽然想起一句詩來。但那句詩太玲瓏，太工整了，像是水晶匣子里襯著軟緞的玉。而我的念想，卻是一張被風(fēng)揉過又展開的</p><p class="ql-block">洇著水痕的舊宣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雪花，不像是北方的，它是在撒鹽，是拋絮，有股子爽辣辣的勁兒。這就是江南的雪，是遲緩的，是徘徊的。仿佛心里積著無數(shù)的話，到了唇邊，卻只是無聲的囁嚅，只是化作了這般迷蒙的、濕漉漉的凝視?？淳昧?，眼也潮了，窗外的屋瓦、枯枝，便都成了一幅洇開的水墨，淡淡地，濃濃地，化在那一片無邊的白茫茫里。</p><p class="ql-block"><br></p> <div><br></div>然，雪花漫舞卻驀地跳出了一點紅——不是火的那種燙人的、逼人的紅，而是一點貞靜的、含著幽怨的胭脂痕。哦是梅。也不知是誰家院落里的，或許就是那夢里的秦淮舊院罷了。隔著這樣紛亂的雪，梅的姿態(tài)倒更清癯了，枝干鐵似的，拗著，向冬日的天穹伸著，那些繁星花朵，便像是從這鐵枝里迸出來的血珠子，又像是點著的一盞不會熄滅的燈，乃“凌寒獨自開“，“香自苦寒來”。<div><br></div><div>梅，與生俱來的一股子清氣，它不與春爭，也不避冬，只是那樣靜靜地，將自己的魂魄，一星一星地，吐納在這冰涼的空氣里。人的一生，榮也好，枯也罷，若能有這般自心腔里熬出一點香氣的執(zhí)拗，大約也算不得虛度了。<br><br></div> <div><br></div>我癡聞著那梅的香，竟仿佛真的穿過冰涼的玻璃，一絲絲，游進(jìn)鼻腔里來了。不是甜膩的，是一縷極清、極幽的冷香，吸進(jìn)去，五臟六腑都像給雪水洗過一遍似的。這香氣是有形質(zhì)的，它牽著我的眼，我的魂，飄飄的，竟逆著那萬千雪片的來路，飛回去了……飛過這高大的樓廈，飛過無數(shù)條無名的江河，落進(jìn)那一片暈著水氣的、氤氳的夢里去了。<br><br>我仿佛夢里也在下著雪，可那雪是暖的，是落進(jìn)一脈溫暾的碧水里。那是江南秦淮的水。雪花沾著水面，倏地就不見了，像一聲來不及的嘆息。兩岸的河房，朱欄褪了色，粉壁斑駁了，靜靜地倒臥在水里，又被輕輕的櫓聲揉碎。我仿佛又立在那石埠頭上，看那雪花一片追著一片，跌進(jìn)夫子廟秦淮人家那盞風(fēng)燈的光暈里，瞬間便化成了一滴溫柔的、橘黃的淚。<br><br> <div><br></div>忽然碰的一聲，將我驚回。是一片沉甸甸的濕雪，從屋檐滑落，碎在階前。窗外的白，愈發(fā)地濃了，濃得化不開，那一點梅的紅，卻像一顆漸漸冷下去的心，倔強(qiáng)地醒在那里。我的秦淮呢？我的槳聲與燈影呢？它們大約也像這階前的雪，碎了吧，化了罷。這滿世界的白，原是一場盛大的、靜默的祭奠。<br><br>可是，你聽——<div>那雪水，順著瓦檐的溝槽，一滴，一滴，墜了下來。起初是遲緩的，后來便連成了細(xì)細(xì)的一線，清清亮亮地，敲在下面殘雪的身上，發(fā)出“嗒，嗒”的空響。那聲音不像哀悼，倒像是一種耐心的叩問，又像是一架極慢、極慢的鐘擺，在為這凝固的時光計數(shù)，<br></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忽然便得到了安慰。</p><p class="ql-block">這一場鋪天蓋地的思念，這冰封的、僵冷的愁緒，原來并不是終點。你看它們飛揚也罷，凝結(jié)也罷，最終都逃不過那一縷天光的呼喚，都要化作這涓涓的、活泛的春水。它們滲入泥土，去吻沉睡的草根；它們匯入河流，去推動隔年的腐葉。我的秦淮，它不曾消失，它只是換了一種形態(tài)，載著父兄輩酒后蒼涼的歌聲，如同這雪化成了水，在另一個更廣闊的時空里，繼續(xù)它緩緩的、不息的流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日，這房前的積雪或會消融殆盡，那梅的花瓣，也終將委入塵泥。但我知道，那雪的魂魄，已滲入大地的肌膚；那梅的冷香，已印入時間的骨血。而我這滿腔無處投遞的鄉(xiāng)愁，也終于找到了它的歸宿——它不必再苦苦追尋兒時的老屋，那一點已變遷的舊痕，它已化作了這窗前的一陣風(fēng)，一滴水，一縷無所不在的、清冽的春信，那便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最后望了一眼梅，它的紅、它的粉，在漸暗的天光里，仿佛一盞即將燃盡的燈，卻又在燈芯里，蓄滿了來年更烈的火焰。我輕輕呵出一口氣，白霧在冰冷的玻璃上漫開，像是替那遠(yuǎn)方的山水，又蒙上了一層溫柔的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雪花還在飄。而春水，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開始潺潺地奔流了。</p><p class="ql-block"><br></p> <div><br></div> <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