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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守三生【小說連載二十四】

聽雨軒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第二十四回：東昌帳內(nèi)謀援汴，東京城頭盼義軍</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安撫好王進父女，張文生不敢有片刻耽擱，當即傳下將令，召集謀士劉淮與眾位將領(lǐng)前往府衙正堂議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堂之內(nèi)，一幅大幅輿圖早已高懸于正堂之上，各路兵馬動向以朱砂細細標注得密密麻麻。輿圖側(cè)畔，攤著忠義軍的糧草清單與兵力名冊，萬余人馬的戰(zhàn)力排布、器械儲備一目了然。眾將目光掃過輿圖與清單，無不暗自揣測，今日定是要商議攻打德州的事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眾人剛在案前落座，素有“小張飛”之稱的先鋒官張龍，便按捺不住心頭戰(zhàn)意，霍然起身，聲如洪鐘般朗聲道：“將軍！朝廷封賞已至，軍中糧草充盈，兵士們?nèi)杖詹倬?，個個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正是出兵拿下德州的絕佳良機！聽聞城內(nèi)金軍不過兩千余人，多是久戰(zhàn)疲憊的老弱殘兵，我等親率精銳一鼓作氣強攻，定能一舉破城，斷了金人的左臂！”話音未落，帳下幾名校尉便紛紛附和，七嘴八舌地熱議著云梯攻城、火攻糧倉等各色攻城之策，堂內(nèi)一時滿是激昂之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在此時，校尉李孔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沉聲道：“張先鋒，在下以為此舉不妥！東昌府乃我忠義軍的根基所在，收復(fù)德州勢必要分兵出征。忠義軍雖有萬余人馬，但金軍十萬主力正在周邊四處劫掠，兵鋒甚銳，難保不會分兵繞道滋擾我軍后方。如今抽兵遠征，城內(nèi)留守的兵力怕是空虛，一旦金軍來襲，如何自保？”這番話一出，堂內(nèi)的激昂之氣頓時消散，不少將領(lǐng)面露遲疑，紛紛點頭附和李孔的顧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劉淮立于輿圖一側(cè)，手捻頜下長須默然靜聽，目光卻死死鎖在輿圖上汴梁的位置，眼底藏著幾分深不可測的深思，始終未發(fā)一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張文生緩步踱到輿圖前，目光先掃過諸將神色，徑直重重落在汴梁之上，沉聲道：“德州之戰(zhàn)，暫緩施行。我已決意，抽調(diào)五千精銳將士馳援汴梁，留八千兵力駐守東昌。憑東昌城堅固的城防與八千守軍，足以穩(wěn)固根基、自保無虞。至于后方安危，諸位盡可放心——金軍主力此刻正被宗澤公死死牽制在汴梁周邊，兩軍對峙步步膠著，他們根本抽不出半分兵力來犯東昌。何況八千守軍分駐各隘口，加固城防、嚴陣以待，應(yīng)對零星侵擾更是綽綽有余?！?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堂內(nèi)諸將，語氣愈發(fā)凝重懇切：“眼下宗澤公在汴梁正苦苦抵御金軍合圍，城外敵營連綿數(shù)十里，他日夜盼著各路義軍馳援解圍。汴梁乃是我朝抗金的門戶，若汴梁失守，應(yīng)天府便會直面十萬金兵的兵鋒，當年靖康之辱的慘劇勢必重演！拱衛(wèi)汴梁，才是我等現(xiàn)如今抗金策略的重中之重。我等出兵從側(cè)翼切入金軍后方，會同各路義軍與宗澤公形成內(nèi)外夾擊之勢，必能破了金軍的攻城勢頭，重創(chuàng)其主力。屆時德州金軍沒了援軍糧草接濟，孤立無援，自然守不住，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半刻？”這番話條理分明，句句切中要害，聽得眾將心服口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張龍、李孔面露愧色，上前一步躬身領(lǐng)命：“將軍思慮周全，末將領(lǐng)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劉淮當即頷首贊許，接口道：“張將軍所言極是！宗留守在汴梁不僅要率軍御敵，還要應(yīng)對朝中奸臣的百般阻撓，處境艱難至極，如今最缺的便是各路義軍的呼應(yīng)與馳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趙嘯天捻著花白胡須，由衷嘆服道：“將軍深謀遠慮，我等只盯著眼前的城池，遠不及將軍看得長遠！”帳內(nèi)迅速統(tǒng)一了意見，眾將紛紛躬身領(lǐng)命，轉(zhuǎn)身告退，各自投入到馳援前的兵力整備、器械清點等各項籌備事宜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帳中只剩張文生與劉淮，二人湊近桌前反復(fù)斟酌，聯(lián)手起草馳援汴梁的方略，宣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部署；不多時親兵來報行囊馬匹備好，張文生鄭重遞上蓋印方略，叮囑東昌糧草可支半年、義軍隨時策應(yīng)，劉淮接過貼身藏好，承諾定將方略親手交予宗留守，與張文生汴梁再會，張文生遂親自送他出城，天剛蒙蒙亮，晨霧未散，望著劉淮身影消融在霧中，他深知這方略關(guān)乎兩軍協(xié)同，是汴梁之戰(zhàn)勝負的關(guān)鍵。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劉淮一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終于抵達汴梁城內(nèi)。只見汴梁城墻巍峨高聳，城頭旌旗獵獵，一面鑲黃大旗迎風(fēng)飄蕩，紅色旗面上斗大的“宗”字格外醒目。將士們忙著加固城墻殘缺之處，兵士持刃巡邏不停。雖大戰(zhàn)在即，城內(nèi)百姓卻不慌張——只因宗澤元帥主持抗金大局，汴梁萬無一失，一派繁忙有序的景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宗澤自建炎元年出任東京留守兼開封府尹以來，便日夜戍守城池，操勞不休。他一面加固城防、收攬鄉(xiāng)勇、收編義軍、囤積糧草，所作所為皆為北伐大計，只為早日擊潰金軍，迎還二帝，收回幽云十六州，一雪靖康之恥；如今金軍再度大舉進攻汴梁，他更是以軍營為家，整日親自查看城池修復(fù)進度，在城外修筑連珠寨互為犄角，同時派遣各路斥候聯(lián)絡(luò)河北、河?xùn)|一帶抗金義軍，共商退金良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深知朝廷內(nèi)部主和派勢力龐大，尤以門下侍郎黃潛善、同知樞密院事汪伯彥為首，對方屢次在朝堂之上反對出兵北伐，動輒以糧草匱乏、國庫空虛為由加以阻撓。為此，宗澤前后連上二十道奏折，懇請高宗還都東京督戰(zhàn)，以鼓舞官兵與義軍的斗志?？筛咦趨s不為所動，始終不肯還京，反倒執(zhí)意以應(yīng)天是太祖龍興舊地為念，將其定為行在，不許隨意東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當北伐希望日漸渺茫之際，金人早已露出狼子野心——他們早在聯(lián)宋滅遼期間，便已看透宋廷的虛弱本質(zhì)，此番更是再派十萬精兵，妄圖覆滅南朝，一統(tǒng)天下。今時，這十萬金軍已然兵分二路，一路攻城拔寨直逼東京故地，漸成合圍汴梁之勢。若仍遷延不舉、坐失良機，汴梁二度淪陷，恐非危言聳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帥府帳內(nèi)，老將宗澤正與眾將圍立輿圖前，分析各路斥候傳回的金軍動向，商議聯(lián)絡(luò)義軍的具體事宜。老將軍須發(fā)盡白，古銅臉色難掩倦意，但舉手投足間盡顯剛毅沉穩(wěn)，聲音雖略帶沙啞，卻依舊鏗鏘有力。忽聞帳外親兵稟報：“宗帥，留守司差遣劉淮自東昌趕回，已在帳外等候！”宗澤聞言，當即放下手中令旗，急聲道：“快請他進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劉淮應(yīng)聲入帳，躬身抱拳，朗聲道：“末將劉淮，前來復(fù)命！”宗澤目光灼灼，連忙問道：“東昌情形如何？可見到忠義軍首領(lǐng)張文生？”劉淮當即拱手回道：“末將已見到張文生將軍，這是我二人擬定的東昌義軍馳援汴梁方略，恭請宗帥過目！”說罷，從懷中取出層層包裹的油皮紙，小心翼翼剝開展平，將方略遞了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宗澤接過方略細細閱覽，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臉上露出久違的喜色，朗聲贊道：“張文生果然名不虛傳，抗金大業(yè)后繼有人了！”隨即，他將方略內(nèi)容逐一向眾將講述，眾將聽罷，紛紛頷首稱是，一致認為東昌義軍的配合計劃切實可行。書記官當即上前，將方略逐條記錄在案，作為日后聯(lián)軍抗金的定策依據(j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東昌府晨霧未散，應(yīng)天皇宮已迎來了風(fēng)塵仆仆的使者。自東昌星夜兼程的陸濂，未及梳洗休整，便懷揣密報，徑直奔赴偏殿求見高宗。陸濂剛踏入殿門，便撲通一聲免冠叩首，聲音帶著奔波的沙?。骸俺缄戝ィ也蝗杳詵|昌府歸來，恭請陛下圣鑒?！?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御座上的趙構(gòu)放下奏折，指尖輕輕敲擊案幾，目光銳利如鷹，直直落在他身上：“張文生那邊，情形如何？忠義軍可有異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陸濂伏在地上，斟酌字句回道：“陛下容稟，東昌府忠義軍布防極為嚴密，營寨連綿，兵士悍勇，麾下約有一萬余人，糧草雖充足，亦不過支撐半年。張文生治軍嚴整，軍中上下一心，實乃難得的能征善戰(zhàn)之輩?！彼桃饴匀ッ芴奖磺苡址艢w的窘境，只含糊帶過，“臣奉命犒軍期間，曾遣人探查其營防，奈何營中戒備森嚴，未能深入，僅觀表象便知其勢不可小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趙構(gòu)眉頭微蹙，語氣添了幾分冷意：“哦，沒想到張文生有如此治軍才干。那他對朝廷的心思，究竟怎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陸濂心頭一緊，垂眸道：“陛下放心，張文生對朝廷極為恭順。臣席間提及他家眷在應(yīng)天安好，他當即舉杯致謝，言稱‘唯有拼死報國，方能報答陛下恩典’，席間諸將亦紛紛附和?！彼桃饧又亍凹揖臁倍?，點明牽制之策奏效，又補充道，“臣觀其言行，雖有抗金之志，卻深知東昌府乃根基所在，暫無輕舉妄動之意，對朝廷所賜金銀綢緞，更是命人妥善收納，感激涕零?！?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哦？”趙構(gòu)挑了挑眉，語氣緩和了些許，“那他對汴梁戰(zhàn)事，可有說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提及宗澤公在汴梁苦戰(zhàn)，張文生言語間頗有感慨，似有馳援之心。但他行事沉穩(wěn)，知曉東昌府需固守后方，斷不會貿(mào)然出兵，以免顧此失彼?！闭f到此處，他頓了頓，進言道：“臣以為，張文生及其忠義軍可暫為朝廷所用。如今金軍主力圍攻汴梁，我朝兵力空虛，可對其施以安撫，許以些許官爵賞賜，令其牽制德州一帶金軍。如此既能為汴梁分擔壓力，又能借金軍之手消耗其兵力，一舉兩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番話正說到趙構(gòu)心坎里，他臉上的冷意漸漸散去，點頭道：“你說得有理，此人可用，但亦需嚴加提防?！彼ы聪蜿戝?，“你此行辛苦，先下去歇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陸濂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連忙叩首：“謝陛下體恤。臣告退?！逼鹕砗蟊丑@出冷汗，退出偏殿，晚風(fēng)一吹便渾身酸軟，強撐的鎮(zhèn)定盡散。望著宮墻，念及東昌的嘆息，胸口發(fā)悶：此番匯報保全了自己與張文生，亂世之中，這般茍全又能撐多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