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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武昌江灘水杉紅

彩色的云

<p class="ql-block">文字/圖片：彩色的云</p><p class="ql-block">美篇號(hào)：20035488</p><p class="ql-block">拍攝地點(diǎn): 武昌江灘</p> <p class="ql-block">十二月的武昌江灘，天總是灰蒙蒙的。云低低壓著，空氣濕漉漉的，貼著人的臉。江邊的野花早開倦了，銀杏葉落了一地，踩上去脆脆的，沙沙的響。一切都淡淡的，懶懶的——直到那片水杉林，驀地撞進(jìn)眼里來。</p><p class="ql-block">江水流得遲緩，黃濁濁的，幾乎沒有聲響。風(fēng)從江心一陣陣漫上來，涼意鉆進(jìn)領(lǐng)口，我不由縮了縮脖子，把外套裹緊些。順著步道慢慢走，那片林子便靜悄悄立在不遠(yuǎn)處了。</p> <p class="ql-block">怕是有百來棵吧，挨得近近的，一棵棵都筆直，樹干向上收束，尖尖地指著天空。四周的樹早已落光了葉子，唯獨(dú)它們，還密密的攢著一身銹紅。天色愈暗，那紅便深了一層，沉甸甸地染在那兒。把人的目光一下子攥住了。這傲然的紅意，讓人不覺想起“丹楓萬葉碧云邊，黃花千點(diǎn)幽巖下”的濃烈與分明。</p><p class="ql-block">我站住腳，聽風(fēng)穿過林間，沙沙沙，沙沙沙，輕輕的，綿綿的，像在低聲說著什么陳年的話。這林間的風(fēng)語，大約也如古人所感，“蕭蕭遠(yuǎn)樹疏林外，一半秋山帶夕陽”，藏著欲說還休的時(shí)光絮語。</p> <p class="ql-block">這些樹生得真是端正，自下而上，不見一點(diǎn)兒彎斜。一棵挨一棵，自成一片小小的乾坤。樹皮是深褐的，皴裂著，爬滿深深淺淺的紋路，都是歲月的印記。仰頭看久了，恍惚覺得它們不是樹，倒像一群靜默的人，就這樣站了許多許多年，還要一直站下去。它們頗有“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fēng)”的孤直氣韻。</p><p class="ql-block">當(dāng)中有幾棵格外高些。最邊上那一株，怕是有三四層樓高了。樹干上豁著一道深痕，從根腳直劈到半腰，可那道裂痕的上頭，竟又抽出新的枝條，清清爽爽地向著天，一點(diǎn)兒不含糊。這姿態(tài)，恰似“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風(fēng)雨摧折，反而鑄就了更堅(jiān)韌的形神。</p> <p class="ql-block">我伸手碰了碰那道裂口邊緣，糙糙的，硬硬的，像是結(jié)了許多年的痂。不知它活過多少春秋，挨過了多少個(gè)這樣的冬天。指間傳來的粗礪，仿佛在訴說“蒼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那般悠久的年歲。</p><p class="ql-block">冬陽之下的水杉羽葉，似酡顏凝晶，絳紗剔透，嬌艷欲滴，宛若貴妃醉酒，是那么的雍容典雅。初冬的風(fēng)，勁而不寒。風(fēng)起，羽葉翻飛，如烈焰在舞動(dòng)，絢麗奪目。林間，時(shí)見落葉紛飛，似乎是在向塵世間的繁華和喧囂告別，幕將徐徐的落下，是那么的從容。這番景象，正應(yīng)了“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濃釅與沉醉。</p> <p class="ql-block">走在林間小道中，人宛若穿行在紅云間，向上望著，葉呈羽狀，色如赭霞，薄脆卻耐霜寒，落地疊積，自帶靜謐氛圍感。那一簇簇的羽葉，層層疊疊，如云蒸霞蔚，錦緞相簇，顯得靈動(dòng)且深厚。從心靈上感受到冬日時(shí)光的溫柔和寧靜。</p><p class="ql-block">我看見杉林中有人正在用手機(jī)拍照，定格美好，又低頭看了看陽光灑在林中的點(diǎn)點(diǎn)光斑。我彎腰拾起那飄落的一片猩紅羽葉，這可是時(shí)光孕育的精靈啊，藏于書香之中，讓其相互依偎、融和。此刻閑情，頗有“清溪流過碧山頭，空水澄鮮一色秋”的澄明與自得。</p> <p class="ql-block">杉葉紅了，是酡顏？還是霜染？朱淑真說:“楓葉醉紅秋色里，”說是酒醉的，楊萬里也贊成，并且說是偷的天酒，“小楓一夜偷天酒”。馬文升卻說:“楓葉經(jīng)霜帶醉顏。”說是霜浸染的。杜牧有詩云:“霜葉紅于二月花?！本褪钦f霜染的楓葉比春花更紅艷。詩人們的情感是豐富多彩的。這些詩句雖然是形容楓葉的，但和水杉羽葉大致相同吧。無論醉紅還是霜色，終究是“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浩蕩與深情。</p><p class="ql-block">我流連于杉林中，是想聽聽這世事更迭的故事；也是貪戀人間煙火的溫馨氣息。見樹上的杉葉如丹霞，炫于眼，悅于心；見樹下的羽葉，靜靜的歸于根，得于己，不逐于物。蘇子曰:“神以靜舍，心以靜充，志以靜寧，心以靜明”。此刻的我，心中多了一份對(duì)生命的尊重和敬畏。這般駐足靜觀，便懂了“山明水凈夜來霜，數(shù)樹深紅出淺黃”的靜好與安頓。</p> <p class="ql-block">太陽開始偏西了?；以坪鋈宦╅_一絲縫隙，光透下來，正正罩在林子上。那一片銹紅，霎時(shí)轉(zhuǎn)成了暖橘色，葉緣鑲著淡淡的金邊，柔柔的，一點(diǎn)也不刺眼。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zhǎng)，一直蔓到江邊的步道上。這斜陽樹影的畫卷，恰是“返景入深林，復(fù)照青苔上”的幽寂與溫情。</p><p class="ql-block">江心傳來一聲悶悶的汽笛，大概是貨船要離港。聲音貼著水面漾開，驚起蘆葦蕩里幾只水鳥，撲棱棱掠過江波，漸漸飛遠(yuǎn)，不見了。這驀然的聲響與飛鳥，點(diǎn)破了寂靜，正如“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zhǎng)天一色”般的倏然生動(dòng)。</p> <p class="ql-block">暮色一層層濃起來。對(duì)岸的燈火，一盞一盞亮開，光淌在江面上，碎成一片粼粼的、散碎的星子。是該回去的時(shí)候了。眼前“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的景致，為這冬日黃昏添上了人間暖意。</p><p class="ql-block">臨走，我又望了望那片林子。天暗得深了，林子已融成一團(tuán)墨的影子，可那輪廓還是分明的——一棵一棵，都立得筆直。這沉入夜色的堅(jiān)守，讓人心里也跟著定下來。</p> <p class="ql-block">我知道，等春天一到，這些羽葉也會(huì)轉(zhuǎn)綠，也會(huì)抽出嫩芽，和別的樹一樣鮮亮、飽滿?？裳巯?，正是冬季，一年里最冷的時(shí)節(jié)，它們反倒紅得最透徹，站得最沉靜。</p><p class="ql-block">風(fēng)似乎又大了些。林子里響起簌簌的聲響，一陣連著一陣，像誰在低低說著話，彼此應(yīng)和，又各自守著各自的沉默。</p> <p class="ql-block">我轉(zhuǎn)身，順著來路往回走。風(fēng)吹到臉上，有些刺刺的，心里卻漾開一層溫溫的踏實(shí)。這些水杉啊，偏偏在這最難將息的季節(jié)里，活出了自己最好的樣子。它們用一整片林子沉甸甸的紅，告訴每一個(gè)路過的人：冷，也有冷的活法；冬，也有冬的筋骨。</p><p class="ql-block">路燈不知何時(shí)亮起來了，一團(tuán)團(tuán)光暈落在步道上，把我的影子拉長(zhǎng)又縮短。我停下腳步，又回了一次頭。</p> <p class="ql-block">夜色已濃，那片林子已看不真切了，只余下一片更深的黑，靜默地貼在江岸線上。但我知道，它們就在那兒，一棵挨著一棵，站得筆直。明天太陽升起的時(shí)候，那片銹紅，還會(huì)在那里，替這灰蒙蒙的冬天，燃著一小捧不聲不響的火。</p><p class="ql-block">江寒立水杉，風(fēng)勁不曾彎</p><p class="ql-block">霜重色尤烈，枝枝向冷攢</p><p class="ql-block">舊痕成鐵骨，新碧破冬顏</p><p class="ql-block">豈懼冰封久，心暖自擎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