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中國江南 <p class="ql-block">臨高南站的玻璃幕墻映著陰沉的天光，像一面沉默的鏡子，照出我風(fēng)塵仆仆的身影。站前廣場空闊，石磚鋪得整整齊齊，幾根圓石墩靜靜立著，仿佛在等誰來坐一坐。我抬頭看了眼“臨高南站”四個紅字，忽然覺得這地方像極了旅途中的一個逗號——不長不短，剛好夠你喘口氣，再繼續(xù)往下走。</p> <p class="ql-block">路過一家叫“辰三牛肉店”的小店，綠色遮陽篷下飄出一股淡淡的牛肉香。我掀開珠簾走進(jìn)去，店里開著空調(diào)，暖意撲面。幾張小桌坐滿了人，有人低頭扒飯，有人笑著夾菜。我點(diǎn)了一份香炸牛排，等菜的工夫，聽見鄰桌用海南話說“這家的牛肉，新鮮”。我笑了，心想這趟從?；◢u出發(fā)，一路往?？谧?，還沒進(jìn)縣城，先被一口牛肉暖了胃。</p> <p class="ql-block">后來在定安的一條老街上，我看見“仙溝農(nóng)家牛肉店”門口擺著幾張木桌，遮陽傘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幾輛電動車歪歪斜斜停在墻邊，空調(diào)外機(jī)滴著水，紅燈籠在風(fēng)里輕輕搖。我沒進(jìn)去，只是站在門口看了會兒——那畫面太生活了，像是誰家廚房的延伸，熱氣騰騰，人聲不斷，連空氣都帶著點(diǎn)油香。</p> <p class="ql-block">這條街像是被牛肉串起來的。招牌一個接一個：“牛一品”“仙溝本地產(chǎn)?！?，紅燈籠和藍(lán)旗子在頭頂交錯懸掛。電動車在人群中慢悠悠穿行，有人提著塑料袋走出來，袋口露出半截牛骨。我順著人流走，忽然明白，定安人不是在吃牛肉，是在過一種以牛肉為底味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創(chuàng)興牛肉”門口人最多。鮮牛肉三個字寫得又大又亮，案板上堆著剛切好的肉，紅得發(fā)亮。有人在挑牛腩，有人在問價，老板一邊稱重一邊笑。白車停在路邊，車身上落了點(diǎn)牛骨湯的油星。我站了一會兒，看那紅燈籠在風(fēng)里晃，彩旗嘩啦響，忽然覺得，這種熱鬧不是為了招攬生意，而是日子本身就該這么響亮地過。</p> <p class="ql-block">走進(jìn)一家肉鋪，我第一次這么近看掛著的牛肉。紅潤的肉塊垂在鐵鉤上，脂肪像雪花一樣鋪開，地上的切割肉整齊碼在盤里，旁邊貼著個二維碼。我掃了一眼，跳出店鋪溯源信息。這年頭，連一塊牛肉都有了自己的“身份證”。監(jiān)控?cái)z像頭在角落靜靜看著，像是在守護(hù)這份新鮮。</p> <p class="ql-block">特寫鏡頭下的牛肉紋理清晰，紅白相間，像一幅微縮的山水畫。店員的手在鏡頭外晃過，熟練地翻動肉塊。我蹲下身拍了一張，心想，這哪里是肉，分明是時間與土地共同雕琢的藝術(shù)品。新鮮兩個字，在這里不是廣告，是每天清晨從鄉(xiāng)間運(yùn)來的實(shí)打?qū)嵉某兄Z。</p> <p class="ql-block">街上更熱鬧了。紅燈籠高掛，白色汽車停在路邊，車牌“粵A J667”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一個穿棕色上衣的女人提著紅袋走過，腳步輕快。我站在“傳承牛肉”的招牌下，看人群在“創(chuàng)興牛肉”前排隊(duì)，忽然覺得，這條街的煙火氣，不是靠節(jié)日裝點(diǎn)出來的，而是從每一塊牛肉、每一口湯里慢慢熬出來的。</p> <p class="ql-block">我掏出手機(jī)拍下辰三牛肉店的菜單。來料加工、鮮牛肉類，鍋底58，牛肉丸100一斤，百葉68。價格寫得清清楚楚，像一份生活的賬本。我想象有人拎著自家切好的肉進(jìn)來，花10塊錢加瓶花生油，讓師傅幫忙炒一鍋。這哪是吃飯，分明是把日子過得有來有往，有情有義。</p> <p class="ql-block">后來我坐在一家小店，面前擺著一盤煎餅、一碟白糕、一份橙白相間的水果拼盤。煎餅金黃酥脆，白糕軟糯清甜，水果酸得剛剛好。我一口接一口，吃得滿嘴生香。這盤菜沒有名字，卻像是把海南的早晨都裝了進(jìn)來——陽光、海風(fēng)、市井煙火，全都藏在這一口一口的滋味里。</p> <p class="ql-block">一盤生牛肉片擺在金屬盤里，紅得透亮，薄如蟬翼。我夾起一片，燈光下幾乎能看見紋理的脈絡(luò)。它靜靜地躺在盤中，像一片被時間凝固的晚霞。我知道，再過幾分鐘，它就會在滾燙的鍋里舒展、變色，融入湯底的香氣，成為某個人記憶里的一口溫暖。</p> <p class="ql-block">火鍋終于上桌。鍋中央翻滾著湯底，紙墊鋪在鍋下，防止油滴。左邊是牛肉片，撒了蔥花；右邊是土豆片，碼得整整齊齊。我們幾個人圍坐著，有人涮肉，有人調(diào)醬，笑聲在熱氣里升騰。這一刻，?；◢u的海風(fēng)、定安的街市、新海港的燈火，全都融進(jìn)了這一鍋沸騰的煙火里。</p> <p class="ql-block">牛肉在滾湯中輕輕翻卷，幾片浮在表面，邊緣微微卷起。配菜一圈圈圍著鍋邊，像在等待自己的出場時刻。我夾起一片，蘸了醬，送入口中——鮮、嫩、香，三字不足以形容。這頓飯沒有山珍海味，卻讓我覺得，所謂幸福，不過是一群人圍著一鍋熱湯，吃得心滿意足。</p> <p class="ql-block">清晨，我騎上一輛共享單車，停在“海南環(huán)島旅游公路起點(diǎn)”的大石頭旁。藍(lán)色路線圖刻在石上，寫著“0 KM”。我穿著紅騎行服，頭盔在陽光下反著光。身后是流線型的現(xiàn)代建筑，腳下的石磚通向遠(yuǎn)方。我拍了張照，心想：從這里出發(fā)，不只是騎一圈島，更是重新認(rèn)識這片土地的開始。</p> <p class="ql-block">那塊刻著“海南環(huán)島旅游公路起點(diǎn)”的石頭，像一位沉默的見證者。0 KM的標(biāo)記不是終點(diǎn)，而是無數(shù)旅程的開端。我站在它旁邊，風(fēng)吹過耳畔，遠(yuǎn)處海面泛著銀光。我知道，從?；◢u到定安，再到?？谛潞８?，這一路不只是地理的移動，更是從風(fēng)景走進(jìn)生活的過程。</p> <p class="ql-block">夜晚的?？谛潞８郏瑹艋鹑缧?。大船靜靜停泊，藍(lán)色條紋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昂？凇眱蓚€霓虹大字在建筑頂端閃爍，倒影在水面拉成長長的光帶。我站在碼頭邊，看船只緩緩靠岸，人群陸續(xù)下船。水波輕晃，像是在低語：旅途終有歸處，而城市，永遠(yuǎn)為歸來的人亮著燈。</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艘游輪靠岸，“海峽股份”四個字在燈光下清晰可見。整片港口被照亮，水面上光影交錯，像撒了一河的碎金。我深吸一口氣，海風(fēng)咸濕，卻讓人清醒。這一天，我從?；◢u的悠閑，走過定安的煙火，最終抵達(dá)?？诘姆比A。原來旅行最美的部分，不是看了多少風(fēng)景，而是走著走著，把自己走成了故事里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