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悄無聲息,一會兒功夫,世界已換了一副模樣。我站在古寺的石階前,腳下是薄薄一層新雪,踩上去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像是時光在低語。橙墻藍飾的殿宇靜靜立著,雪落在屋檐、欄桿、松枝上,把整座建筑襯得像一幅工筆畫。兩棵老松一左一右守在門前,枝干上堆著雪,卻不顯沉重,反倒透出幾分倔強的生氣。我忽然覺得,雪不是冬天的終結(jié),而是它最溫柔的開場。</p> <p class="ql-block">沿著青石小徑往里走,是一處幽靜的庭院。紅墻金飾在雪中格外亮眼,像是從水墨畫里跳出來的顏色。黃銅欄桿上積了薄雪,幾叢綠灌木探出頭來,倔強地綠著。遠處山巒披著素白,輪廓柔和,雪花還在不緊不慢地飄,落在肩頭、睫毛上,涼而不寒。我停在院中,聽見雪落的聲音——其實什么也沒有,可心里卻像被什么輕輕拂過,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穿過一道石拱門,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石階,通向高處的塔影。松柏夾道而立,枝葉承雪,卻依舊挺拔。雪還在下,落在石階上,像是為誰鋪就的朝圣之路。我一步步往上走,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這份莊重。塔檐在雪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不屬于人間,倒像是從古籍里走出的幻境。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寂靜,不是因為無人,而是因為萬物都屏住了呼吸。</p> <p class="ql-block">下山時拐進一條窄廊,深紅的墻仿佛吸盡了冬日的余溫。拱門盡頭透進一縷光,灰白的天色映著雪地,把走廊照得朦朧。墻皮有些剝落,斑駁處藏著歲月的痕跡,可正是這些痕跡,讓這地方顯得更真實、更可親。我靠在墻上,看雪從頭頂?shù)奶炜站従徛湎?,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刻,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意義,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圓滿。</p> <p class="ql-block">屋檐下掛著一只銅鈴,雪落在它身上,卻沒讓它發(fā)出聲音。屋脊上蹲著幾只石獅子,披著雪,像在打盹,又像在守望。我抬頭看著,它們不言不語,卻仿佛看盡了百年風雪。銅鈴微微晃動,終于“?!钡匾宦暎p得幾乎聽不見。可那一聲,卻像敲進了我心里——原來古建筑也會呼吸,只是它的呼吸,藏在風里、雪里、鈴聲里。</p> <p class="ql-block">另一處屋檐下,彩繪在雪中依舊鮮艷,紅綠金藍,像是被雪洗過一般清晰。銅鈴依舊掛著,屋檐下的木雕也覆了雪,可那繁復的紋路,依舊能讓人看出昔日的匠心。我站在檐下避雪,看著雪花一片片落在祭壇前的石階上,忽然想起小時候,祖母說初雪是天地寫給人間的一封信,誰讀懂了,誰就能聽見冬天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走到一處欄桿前,我停住了。紅綢帶密密地掛在欄桿上,上面寫滿了字——“平安”“健康”“愿所求皆如愿”。雪落在紅綢上,把字跡微微暈開,像淚痕,也像希望。紅墻灰瓦,雪落無聲,可這些飄動的祈愿,卻讓整個院子有了溫度。我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張小紙條,沒拿出來,但心里默念了一遍:2025年的初雪,愿一切如常,也愿一切如愿。</p> <p class="ql-block">最后我站在一座紅墻大殿前,門敞著,里面供著神像,香火未斷。雪落在屋頂、欄桿、石階上,像是為它披上了一件素袍。我沒進去,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殿內(nèi)燭光搖曳,映著雪光,顯得格外溫暖。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人需要這樣的地方——不是為了祈求什么,而是為了在紛繁世界里,找到一個可以靜靜站著、什么都不想的角落。</p> <p class="ql-block">離開時,我看見拱門下站著兩個人,一高一矮,像是父子,也像是師徒。他們沒說話,只是并肩看著雪落。雪花落在他們的肩上,他們也不拂去。我從他們身邊走過,聽見其中一人輕聲說:“這雪,真像小時候那場?!绷硪蝗诵α?,沒說話。我走遠了,回頭再看,那兩人還在原地,像一幅畫,定格在2025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