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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賞雪(散文)

天空的鷹

<p class="ql-block">昨夜，不知何時，入冬后的第一場雪就這樣悄悄來了。細碎的、晶瑩的玉屑，從沉睡的天幕翩然飄灑，為這塵世中的城市、鄉(xiāng)村、街巷、遠山、流水，乃至每一道寂靜曲幽的羊腸小徑——都輕輕覆上了一層如夢的輕紗。這冬日中的雪景，仿佛妙齡女郎，以最溫柔的姿態(tài)，靜臥人間。</p><p class="ql-block">清晨，風從窗隙間悄然潛入，攜來一縷清香。那不是花香，是雪的味道，輕輕落在你的枕畔。那是冬天美好生活在耳語，那是冬天帶給你的問候，亦是我在這個純潔的早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p><p class="ql-block">踏雪而行，于我已成了一種習慣。自二零一八年底，當病痛如陰云籠罩，手術與化療的艱辛幾乎要將人淹沒時，我便開始在風里、雨里，尤其是漫天飛雪中長久地行走。說來也奇，在那片無言的蒼茫里，仿佛拋下了形骸的負累，純粹地去吞吐天地的靈氣，呼吸那份毫無雜質的清鮮。自然以它無聲的磅礴擁抱著我，而我又從中啜飲著一種近乎超然的慰藉。這習慣一堅持便是數(shù)年，如今回想，或許正是那風雪中一步步踩出的、愈挫愈勇的信念，成了穿透陰霾最堅韌的光。</p><p class="ql-block">此刻，腳下“咯吱、咯吱”的踏雪聲，清脆又踏實，像是冬天的心跳。我信步走入學府公園，眼前是一個被雪精心雕琢過的世界。每一個角落，每一道輪廓，都被皚皚的白色溫柔地撫摸著。公園中央，一抹醒目的中國紅驀然映入眼簾——一位女子正對著手機，捧起大把的雪，不停地、樂此不疲地笑著揚向空中。雪花在她周身紛飛旋轉，她仿佛在用自己的歡欣，與這場大雪唱和。那情景美得讓人忘記了呼吸：靜默的雪，鮮活的人，緋紅的喜悅，交織成生活最本真、最甘甜的滋味。此景只應天上有，何故悄然落凡塵？我認出了那是常在此麥舞的舞友，心中瞬間涌起拿起相機，定格這靈動畫卷的沖動。然而，我終是駐足。生怕任何一點聲響，都會驚擾這份渾然天成的靜謐與歡愉。于是，我只是遠遠地、久久地凝望，而后悄悄轉身，將這份完整的美好，留在了那片雪地中央。</p><p class="ql-block">雪，依然不緊不慢地落著，像無數(shù)未說完的故事。我的思緒被牽引著，飄向了雪中汾河的模樣，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邁向躋汾橋。</p><p class="ql-block">立于橋頭，極目四望，心神為之一震。巍峨的躋汾橋，在雪幕中宛如兩條通體瑩白的巨龍，以那極具生命象征的DNA螺旋之姿，橫跨于兩岸之間。它靜臥于此，卻仿佛躍動著龍城的千年密碼，魏晉風骨，漢唐風韻，在天地一色的蒼茫里，吐納著無聲的磅礴。走上橋去，兩岸素裹，河道蒼茫。向北望去，冰封的河面坦蕩如砥，恍然間《沁園春》中的詞句涌上心頭：“惟余莽莽，頓失滔滔?！睍r間在此凝固成一片浩瀚的純白。向南而觀，卻有一彎未凍的深流，蜿蜒著劃開雪毯，如一脈墨色琴弦，在皎潔世界里彈奏著幽咽的曲調。河心那覆雪的小島，在飄搖的雪絲后影影綽綽，恰似懸浮于塵外的蓬萊仙境，引人無限遐思。</p><p class="ql-block">萬籟此俱寂。但真的寂靜嗎？我閉上眼，聽見雪片親吻大地的微響，窸窸窣窣，那是大地深沉的脈搏；恍惚中，又仿佛聽見黃河之水在遠方的冰層下涌動，那是一個民族亙古的心跳。再細聽，風送來記憶里的聲音——是小樹林中舞友隨樂而起的歡暢，是鐘樓團藏經(jīng)樓前舞友們“一二三四″打開兒吋字典，翻開校園書頁的紙張聲。而思緒的羽翼乘風飛得更遠，越過山河：我仿佛聽見南海的波濤永不停歇地拍打著礁盤，與長空之上巡航戰(zhàn)機的轟鳴交織成守護的誓言；又仿佛聽見東海之上，巨艦破浪的汽笛長鳴，正匯入九州山河無恙、歲月靜好的雄渾交響……</p><p class="ql-block">雪落無聲，踏雪有痕，萬籟俱寂中，我聽見了一個歡騰又寧靜的中國；站在雪花之中，我看到了中國氣吞萬里的磅礴。小小的我依偎在這磅礴里被深深地撫摸，是何等榮幸，何等感慨，我愛你雪里透著紅的中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