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網(wǎng)文：祖父的陶笛在神龕里沉睡多年，當《故鄉(xiāng)的原風景》的旋律從竹林深處傳來，陶土縫隙便萌發(fā)出茸茸青苔。十二孔塤是山霧漫過茶畦的形態(tài)，合成器音色是晨露墜入古井的軌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他晚年總在庭院里擦拭這支配他征戰(zhàn)南洋的陶笛，說每個音孔都藏著座會呼吸的故鄉(xiāng)。昭和二十年，他躲在戰(zhàn)壕里用破裂的陶笛試奏這首曲子，槍聲竟在間奏時奇跡般停歇，讓十七歲的他聽見故鄉(xiāng)河川解凍的初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去年我在輕井澤的舊貨鋪找到同款陶笛，當樂聲從布滿蟲蛀的孔洞中流出，突然看見祖父的魂魄正站在昭和時代的櫻花樹下——原來他窮盡一生尋找的故鄉(xiāng)，從來不是地理的坐標，而是音樂響起時，內(nèi)心重歸寧靜的瞬間。</span></p> <p class="ql-block"> 這陶笛，本是孩童的玩物，或是鄉(xiāng)野的俗器，如今卻成了神龕里的舊夢。人說它藏著故鄉(xiāng)，我向來是不盡信的。故鄉(xiāng)若真能塞進陶土的孔洞，倒省了世人幾多漂泊的苦楚?？赡抢险咂f，每個音孔都“會呼吸”，我初聽時只覺得是癡語，如今想來，卻嚼出幾分悲涼。</p> <p class="ql-block"> 他十七歲那年，在硝煙里吹響破裂的陶笛，槍聲竟停了片刻。這究竟是戰(zhàn)場的偶然，還是人心的幻象，已無從考證。但那一刻，他聽見“河川解凍的初音”——這分明不是耳朵聽見的，是魂靈在泥濘里驀然抬首，撞見了一隙天光。世人總愛將故鄉(xiāng)縛于水土、宗祠、方言，仿佛失了這些便是無根的飄萍。可這老者用一生參透的，不過是：故鄉(xiāng)原是一聲笛鳴，一陣風過，一念忽然澄澈的剎那。</p> <p class="ql-block"> 如今他的孫輩在異國舊鋪里，對著蟲蛀的孔洞吹氣，竟見昭和櫻樹下立著亡魂。這景象，旁人或許要斥為荒唐，我卻以為真切得很。人困于塵世久了，便慣將“尋找”二字掛在嘴邊，尋故園，尋舊俗，尋早已坍圮的門楣。殊不知，我們追索的故鄉(xiāng)，從來不在經(jīng)緯線上，而在某個音符顫動的瞬間——當陶笛聲起，萬籟俱寂，心底那潭濁水忽然沉靜，照見了自己最初的模樣。</p> <p class="ql-block"> 可悲的是，世人多半終其一生不曾得此瞬間。他們將陶笛鎖在神龕，將故鄉(xiāng)刻成碑文，卻忘了吹去積塵，聽一聽縫隙里青苔生長的聲音。那老者是幸運的，他曾在戰(zhàn)壕里偷得一刻清明；他的孫輩也是幸運的，竟在異國的笛聲里與祖父的魂靈重逢。</p> <p class="ql-block"> 或許，所謂故鄉(xiāng)，不過是內(nèi)心重歸寧靜時，倏然蘇醒的一場舊夢。而夢醒時，我們依舊前行，只是步履間少了幾分倉皇。</p><p class="ql-block">（網(wǎng)絡(luò)圖片侵權(quán)刪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