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東教授·陳劍<br>美篇號：253932472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第3節(jié) 連隊軼事</h3><div><br></div><div> 4月13日，是我們下連隊的日子，也是我們新兵所向往的日子，尤其是聽了一班長宋玉坤（注：報告文學前幾節(jié)發(fā)表后，一些老戰(zhàn)友認出一班長的姓名是宋玉坤，江蘇泰興人）所講的一些新鮮事，認為連隊是鍛煉人的大學校。然而，經(jīng)過長達10幾小時、400多公里的軍車簸波，下午4時半終于到了連隊，一個叫安徽三界的小山溝里后，心里不免產(chǎn)生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這是炮團的一個訓練基地，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小山頭，沒有人和煙，住的營房是草棚，吃的也不好，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連隊……好在三界軍訓時間不長，僅僅一個多月時間完成了沖鋒槍、半自動步槍實彈射擊、手榴彈實彈投擲及隊列考核等，我們被拉回了灌南營房。</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01 “二炮手”</div> 我是全團唯一的一個工農(nóng)兵大學生，原以為在團部政治處做一些抄抄寫寫的事，當一個文職兵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然而，事與愿違，我卻被分配到野炮營1連2排五班當了一個“二炮手”，雖然思想有顧慮，但部隊的命令還得服從。<br> 我們野炮營駐扎在洪澤湖大堤的邊上、灌南縣城東的新安鎮(zhèn)，也是灌南縣政府駐地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我們營部與2連的營房邊是灌南縣革命烈士陵園，而東邊不遠處就是我們的野炮1連和3連的營地。我們到達灌南連隊的第一天，連首長便帶領(lǐng)我們到這里進行瞻仰，進行革命傳統(tǒng)教育。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我們這些剛?cè)胛榈男卤^承革命遺志，在連隊吃苦勤學殺敵本領(lǐng)。<br> 當時，我軍編制沿襲的是蘇聯(lián)軍隊的“三三制”。因為我們是炮兵，所以34師除了有3個步兵團建制外，另加了1個炮團。而炮團在70年代應(yīng)該是一個特殊兵種，除了有野炮（即85加農(nóng)炮）、火箭炮、榴彈炮3個營外，還有團部及所屬指揮連、汽車連、修理所等。各營所屬連隊建制與步兵連也不一樣，如我們野炮營1連建制，有2個炮排、1個指揮排，兩個炮排設(shè)6個班，配有6門85加農(nóng)炮和6輛拖炮用的吉斯軍車；指揮排設(shè)偵察、有線、無線、駕駛4個班，其中偵察、有線、無線3個班配有1輛軍車，而駕駛班8個司機分別配備在炮排6個班和指揮排、連部炊事班。全連3個排11個班約80人，其中連級和排級干部各4名，戰(zhàn)士70余名，而步兵連一般建制都在120人以上。<br> 我所在連隊的連長、排長、班長都是浙江人，連長黃金茍是1968年入伍的金華浦江人，排長林育福是1973年入伍的臺州黃巖人，班長朱張坤是1974年入伍的杭州蕭山人。原以為，我雖然沒能當上團部政治處文職兵，但被分配到一個浙江老鄉(xiāng)扎堆的連隊，也算是一件幸事。然而，讓人不曾想到的是，我卻經(jīng)歷了一場艱辛的磨難，其實，也是每個軍人必須經(jīng)歷的磨煉。<br> 下連隊后，沿襲的仍舊是齊步走、起步跑、踢正步……這種“直線加方塊”枯燥乏味的訓練，有時還學習一些內(nèi)務(wù)條例或政治事件的報紙資料。近一個月下來，作為一個從小在父母親護呵下成長的我，哪能整得住這些，尤其是“魔鬼式”的訓練，四月底五月初的灌南仍冷得要命，我的面孔、手指、嘴唇都凍裂了，雙足也生了凍瘡。晚上睡在鋪著硬板的“鴿子籠”床鋪里，渾身有一種腰發(fā)酸、腳變硬、雙手難挪動的滋味。那手足上的凍瘡，夜里睡在軍用被子里，身子一熱就奇癢難受，讓人難以入眠。<br> 連隊生活規(guī)律的改變，讓我知道了部隊生活什么都要按所謂的規(guī)定執(zhí)行。累了，不能在床上躺著，只能坐在宿舍里的小凳子上；困了，如不響起熄燈號就不能睡；早上還沒睡醒，就響起了起床號，作為新兵再累再困也得起床出操；連吃飯、看電影、文化學習都要以班或以排為單位站隊，同起立同坐下……總之，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步調(diào)一致。<br> 面對著部隊訓練和生活的種種艱難與困苦，在夜深人靜時，我便會犯所有新兵都有的通病——想家。正像上世紀90年代初軍旅歌唱家閻維文演唱的經(jīng)典歌曲《想家的時候》那樣：“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想家的時候，想家的時候很甜蜜，家鄉(xiāng)月就撫摸我的頭；想家的時候很美好，家鄉(xiāng)柳拉著我的手；想家的時候有淚水，淚水卻伴著那微笑流……”<br> 其實，新兵們都害了思鄉(xiāng)病，一個個跟霜打似的。訓練時還好點，強打精神忙起來就忘了。但一停下來就壞了，很快有一個、二個、好幾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哭鼻子，鬧情緒。尤其是那些山東兵，哭起來像娘們似的。<br> 這可以理解，都是娘養(yǎng)的。因為，我們新兵中虛歲年齡最大的不過是21虛歲，最小的也就是18虛歲。長這么大，從沒離開家這么遠、這么久。這個時候，老鄉(xiāng)就是老鄉(xiāng)，誰也替代不了。于是，三個一伙，四個一堆，關(guān)系好的在一起說說話，誰的女朋友來信了，大家都要輪著搶著看一遍；誰的家信來了，大家也要傳著看，就像自己家來信的一樣。這一方法還真靈，治愈了不少新兵的“思鄉(xiāng)病”。<br> 老兵“病”多，新兵信多，在連隊確實不奇怪。那時，我每禮拜都能收到家鄉(xiāng)的來信。因為，我一到訓練或?qū)W習間隙就寫信，不管是家里人還是同學朋友，或所謂的女朋友，覺得可以寫的都寫了，就盼著連隊通訊員那厚厚的一沓信里，有我的信。但是，回報也是豐富的，幾乎每星期有我的來信，有時一來就有2-3封。我看完信后，就趴在床上再寫信。有時訓練、學習緊張，白天沒時間寫回信，晚上就打著手電筒躲在被窩里寫，生怕停下來就會有那濃濃的鄉(xiāng)愁找上門來。<br> 終于，挨過了一個多月，新兵在老兵陪同下可以請假上街了。于是，到了禮拜天，我便向班長請假要上街，理由很簡單，就是去買一些生活用品。我的班長朱張坤知道，我們這批寧波兵相比其它省份的新兵而言，是一批家庭條件比較富裕、生活優(yōu)越、具有一定文化知識的兵。每每我去請假外出時，他在一般情況下都會準假，只因為我是新兵不能單獨外出，便委派一名老兵陪同。<br> 其實，我每次請假外出，不僅僅是為了上街買所謂的生活用品，這些東西我們團部的軍人服務(wù)社都有，主要目的是去其它連隊與老鄉(xiāng)會面，談心聊天，說說心里事，緩解一下思鄉(xiāng)思親之苦。但有老兵陪同，也很難了卻心事。怎么辦呢？作為一個南方兵，又是工農(nóng)兵大學畢業(yè)的我，耍一些小聰明應(yīng)該不在話下。因為陪同我一起外出的老兵大都是山東、安徽、湖南等一些比較貧困地區(qū)的人，我們南方兵最大的優(yōu)勢是口袋里有一些零花錢。于是，每當老兵陪同外出時，我都會花上2-3毛錢買一包卷煙或糖果糕點送給他，然后，我借故有事支開他，讓他先回連隊或在街上逛一會兒。那些老兵拿了我的小恩小惠后，都不會說什么，直至我回連隊銷假時，他們都會向我的班長或排長作證，在街上買生活用品回來了。<br> 下連隊將近兩個月了，我還沒有見過連隊大炮的真面目，而我們訓練場前的炮庫和車庫里停放著8輛吉斯車和6門大炮。我對蘇聯(lián)產(chǎn)的吉斯車沒有多大興趣，而對那大炮很感興趣，總想一見它的真容，只可惜天天穿著炮衣難見它的真面目。什么時候才能讓我們見它的真面目，操弄這些大炮呢？班長說，這是56式85毫米加農(nóng)炮，主要用于反坦克。是打坦克的加農(nóng)炮，我的好奇心更加強烈了。試想，面對面與敵人的坦克對打，那多刺激??！新兵們都想見它的真面目或親手操作一下大炮?？珊薜氖?，每天訓練時有班長帶著，每次領(lǐng)到在炮庫站崗時有老兵陪著，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接觸那些加農(nóng)炮。<br> “由于老兵在春節(jié)前已經(jīng)退伍了，每個班除了還有3-4個老兵留下外，都需要補充新兵，從明天起，我班進行炮兵基礎(chǔ)課目實踐訓練?！敝彀嚅L在連隊適應(yīng)性學習和訓練階段結(jié)束講評時說。<br> 我們高興極了，終于可以摸一摸大炮，可以打炮彈了。那一夜，我興奮得幾乎沒有好好睡覺，一直碾轉(zhuǎn)反側(cè)到天亮。<br> 我們炮兵不同于步兵，起床、出操、吃飯、熄燈都是用軍號吹奏，而是用高音喇叭專門播放，每個營的連隊里都安有一只高音喇叭，播放器由營部通訊員統(tǒng)一管理和播放。早晨6點，起床號準時響起。自新兵隊至今已有3個多月了，也習慣了那些號聲的響起，不到5分鐘，大家都軍容整齊地來到了出操的場地，開始了“直線加方塊”的隊列操練。45分鐘早操課結(jié)束后，回營房整理內(nèi)務(wù)、打掃衛(wèi)生、洗漱、吃飯，8點準時在炮庫進行新課目訓練。<br> 我們班只有4個老兵，即班長、副班長和兩個老兵。于是，補充了來自浙江、江蘇、山東的3個新兵。我和新兵隊那個哭鼻子的山東兵劉志是班上個子最高的，人高馬大力不虧，被朱班長定為炮手開大架，那個江蘇兵被定為彈藥手裝炮彈。因為一個加農(nóng)炮班至少有8個戰(zhàn)士組成，即指揮員（班長）、瞄準手兼擊發(fā)手（副班長）和4個炮手、2個裝彈手。那時，部隊實行精兵簡政，各部隊都減少了編制。因此，每個炮班由原來的8個變?yōu)?個。少了1個兵，怎么辦呢？那就是由副班長頂替炮手。<br> 我們3個新兵分別由3個老兵帶著，即左右炮架各1個，裝彈手1個。開始訓練時，朱班長叫我們一個人開一座炮架，而那炮架，我們2個新兵怎么抬也抬不起來。班長讓2個老兵做示范動作，他們似乎很輕松地打開了炮架，然后三下二下的挖好基座，抬起炮架重重地一放就完事。我一看他們的動作，似乎領(lǐng)悟到一些要領(lǐng)，那就是步調(diào)要一致。于是，我跟那個山東兵劉志說了要領(lǐng)，便喊著“1、2、3”的口號，一起抬架，一起走路，一起放下，雖然有點踉蹌，但還是打開了炮架，挖好基座把炮架放平穩(wěn)了。這時，副班長已經(jīng)到達了瞄準手位置，由裝彈手裝彈后，他開始測距瞄準，然后擊發(fā)發(fā)射。那時，我們加農(nóng)炮用的是56式直接瞄準鏡，教練彈用的都是穿甲彈，重達15公斤左右。那個江蘇兵的裝彈手個子不高，捧著教練彈跑起路來踉踉蹌蹌。我們?nèi)绱酥貜?fù)著練了一上午后，渾身像散了架一樣，腰酸背痛，但沒有一句怨言。然而，接下來的一周訓練，似乎每天在重復(fù)著掛炮、卸炮、開架、挖基座，新鮮感一過，便覺得沒有多大意思了，但嘴上是不會說的，否則就要遭到班長訓斥。<br> 開班務(wù)會時，班長講評了一周訓練和工作，為炮兵基礎(chǔ)科目訓練之事，大大表揚了我和劉志。我的手腳雖然潰爛流血，但是心里還是有濃濃的暖意，臉也變得發(fā)燙。輪到自己講的時候，就是自我批評了，這里做的不好，那里還很欠缺，總之什么都不足。老兵們對我的評語倒是還算客氣，也很平靜。工作還可以，訓練很積極，軍容軍紀整齊等等，這種說話的方式或許就是新老兵之間的區(qū)別吧！<br> 在炮班干了3個月后，我對那加農(nóng)炮的操作原理、動作要領(lǐng)基本都會了。因為若要想打炮，一個班只有副班長作為瞄準手可以發(fā)射?？磥?，在炮班若要發(fā)射炮彈必須當上副班長，否則都將一事無成。于是，我漸漸對炮兵訓練失去了興趣，想更換一下兵種，便向朱班長提了我的要求。不料，卻被他狠批了一頓，說我怕苦怕累，驕氣太重。我不服氣，心里想還是老鄉(xiāng)呢，這么個小小要求都不準許。<br> 在朱班長那里碰了壁，我想排長也是老鄉(xiāng)，可能會開恩吧！于是，便向林排長要求去指揮排訓練，結(jié)果也被痛批了一頓。可我仍不死心，有一日，連長黃金茍家屬來連隊探親，我借與他兒子玩耍之名，側(cè)面向黃連長談了我的想法。他一聽就知道，我是個不安分的人，但沒有直面訓斥，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什么時候從媳婦熬成婆，我就給你換兵種?！?lt;br> 那時，我沒有領(lǐng)會黃連長的意思，一氣之下就“病”到了。指導(dǎo)員李伯勛是1963年入伍的老兵，江蘇南通人。當了7年的連指導(dǎo)員，什么樣的士兵他沒見過，我耍的小聰明，他一眼就能識破。他知道，我的病根是思想消極，以“病”來對抗上級領(lǐng)導(dǎo)，這在部隊新兵中是極其罕見的。可我這個人一直很倔強，傲氣又重，有一股子“不達目的決不罷手”的擰勁。<br> “小陳啊，你沒有領(lǐng)會連長的意思，只要你干出點成績來，換個兵種是不成問題的?！崩钪笇?dǎo)員沒有訓斥我，只是語重心長地說。<br> 后來，我想通了，黃連長是要我等到下一批的新兵到來后，再給我更換兵種。<br>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除了白天刻苦訓練外，還經(jīng)常加班加點訓練自己技能。朱班長要我和其他2個新兵，利用業(yè)余時間加強體能訓練——單雙杠。我沒有怨言，就在全連熄燈睡覺時，我叫上他們偷著出來練，練完了，躡手躡腳回到宿舍睡覺。由于我們3個新兵都睡在“白鴿籠”上鋪，要睡覺必須往上爬，但一爬就會使木床晃動。老兵咕咕囔囔的罵開了，我就懸在半空忍著，終于有了鼾聲，再爬到上鋪。然而，脫下衣服剛躺下半截，上身還沒落地，就聽到班副開罵了：“還讓不讓人睡了，新兵蛋子在搞什么??！”這時，我只好挺著身子半躺著，等待著他的熟睡。我的肚子開始酸痛，腰也挺不住了，想躺下肯定床要晃動。于是，我一點點往下攢，終于躺下了，累得我氣喘吁吁。<br> “你們當班長的叫我們熄燈后去偷著練，回來睡覺又不讓上床，橫豎都是你們的理?！蔽覛獾迷谛睦锪R。這真是“做天難做四月天，田要插秧蠶要眠；插秧的哥哥要下雨，采桑的姐姐要晴天?！蔽覀冞@些新兵在夾縫中活著真難??！<br> 在炮班的日子里，雖然訓練辛苦，但技能確實也提高了不少。是年11月末，在全營年終全能考核中，我班不僅所有訓練科目操作規(guī)范，而且在實彈打靶中，發(fā)射的3枚炮彈全部命中目標，于是，受到了連隊的嘉獎。（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