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正荷</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1792596</p><p class="ql-block"> 體裁:小說（連載）</p><p class="ql-block">圖片來源:AI制作</p> <p class="ql-block">（二）爛泥里的家與沒回來的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水退去那天，天是灰的，腳下的泥是涼的——沒到腳踝，一踩就陷進去，拔出來時能聽見“咕嘰”的響，像有東西在拽我的鞋。那年我6歲，攥著媽媽的衣角站在廢墟前，只知道我們的房子沒了，變成了一堆混著碎木頭、爛棉絮的泥疙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媽媽把大弟抱到一塊橫臥的門板上，又把小弟往我懷里塞：“看好弟弟，別讓他往泥里跑?！彼约和炱鹧澩?，深一腳淺一腳扎進爛泥里，雙手扒拉著那些碎塊，指甲縫里全是泥?！罢艺铱?，腌菜壇說不定還在，你爸的舊棉襖……”她沒說完，聲音就低了下去，手指碰到一塊碎瓦，又趕緊翻過來，眼里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是她要找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抱著小弟站在門板上，小弟的手在我衣服上蹭來蹭去，嘴里喊著“要糖”，他還記著過年時爸爸塞給他的水果糖，卻不知道爸爸已經(jīng)很久沒消息了。大弟從門板上滑下去，也學(xué)著媽媽的樣子扒泥，小拳頭攥著一塊藍布片跑過來：“媽！是你的衣裳！”媽媽接過來，抖了抖上面的泥，那布片爛了個洞，她卻疊好塞進懷里，像揣著個寶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蹲在門板邊，伸手摸了摸腳邊的泥，涼得刺骨。突然想起大水那天，我和小弟在房頂上抓著塑料布哭，房頂是平的，雨砸在臉上生疼——從那以后，我再不敢站在高的地方，哪怕是小板凳，腳一離地就心慌。多年以后都沒有治愈的恐高癥。而這泥里的水，混著爛草和碎木頭，后來我看見河邊的水、甚至家里的水缸，都會想起那天的涼，想起媽媽在泥里扒東西的背影，渾身發(fā)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們什么值錢的都沒找到，媽媽摟著我們?nèi)齻€坐在門板上，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有鄰居路過，男人扛著半袋糧食，女人牽著孩子的手，孩子手里拿著塊干糧，嘴里喊著“爸”。我盯著那孩子的手，他攥著爸爸的手指，攥得很緊。我悄悄往媽媽身邊挪了挪，也想攥點什么，卻只攥到媽媽沾著泥的衣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風(fēng)刮過來，帶著泥腥味，媽媽把我們摟得緊了些：“你爸會回來的，會給我們帶吃的?！笨晌抑?，她也在等。后來我長大，每次看見別的孩子牽著爸爸的手，逛商店、買糖，心里就會像被什么東西揪著，抖個不?！铱傁肫鹉莻€在爛泥里找家的下午，想起爸爸沒回來的路，想起我手里永遠空著的、想攥住爸爸手指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們的家在哪里？我們的爸爸什么時候才能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