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鄉(xiāng)村老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回老家的路，走了幾十年，卻總也走不膩。多半時候，歸鄉(xiāng)的緣由都很實在——家族里有紅白事的時候去當執(zhí)事幫忙，這是魯南滕州老家流傳了上千年的老規(guī)矩，像刻在族譜里的印記，一代代人照著做，從不含糊。不管在外打拼多忙，不管身在城市哪個角落，只要父母或家族里傳了信，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心里就多了份責任，必須準點準時到達，如果實在脫不開身必須請假或找人代替，否則，家鄉(xiāng)父老就說你沒人味或者說你家父母不是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紅白事，藏著最濃的煙火氣，也藏著最真的人情冷暖。先說紅事，講究的是熱熱鬧鬧、禮數(shù)周全，還有一個規(guī)矩就是，紅事要請，到場后分配任務，紅事還要分是女方紅事，男方紅事，先說女方紅事，就是嫁女也叫出嫁，打發(fā)閨女出嫁等說法如：要安排挎雞人必須是男孩，必須是女方家最親近的人，也叫抱雞人一個，一個遠子，裝一只母雞，必須要交給一個大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一項任務的待遇都不一樣，主家要口頭邀請，打電話邀請，下喜帖邀請，白事要主動到場，核心規(guī)矩便是“一家出一個人當差”。不用誰刻意催促，到了日子，本家的叔伯兄弟、堂兄堂弟們都會準時聚齊，各自領了差事，忙得有條不紊。有人負責布置院子，紅燈籠要掛得對稱，紅喜字要貼得端正，連墻角的雜草都要拾掇干凈，透著滿心的喜慶；有人負責迎親接客，提前備好茶水糖果，見了親戚朋友笑臉相迎，把禮數(shù)做足；還有人專管廚房的雜事，擇菜、洗菜、燒火，圍著灶臺轉個不停，鼻尖縈繞著飯菜的香氣，那是團圓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紅事的熱鬧，是從清晨一直延續(xù)到傍晚的。天剛蒙蒙亮，村里就有了動靜，幫忙的人陸續(xù)趕來，說話聲、腳步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鄉(xiāng)下的寧靜，卻格外讓人安心。迎親的車隊進村時，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孩子們追著車隊跑，手里攥著糖，臉上滿是歡喜。宴席開席時更是熱鬧，一張張八仙桌擺滿院子，雞鴨魚肉、葷素搭配，都是老家大廚的拿手菜，香氣飄滿整個村子。親戚們圍坐在一起，聊著家常，說著祝福的話，酒杯碰撞的聲響里，藏著對新人的期許，也藏著家族成員間的牽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比起紅事的熱鬧，老家的白事更顯莊重，規(guī)矩也更細致，“遠門一家一個，近親全家蓋鍋”便是鐵律?！斑h門”是指家族里血緣稍遠些的親戚，哪怕平日里來往不算頻繁，聽聞消息后也會準時趕來，出一份力、盡一份心；“近親”則不同，要“全家蓋鍋”——把家里的鍋灶蓋起來，暫停一切日?，嵤?，全家出動去幫忙，陪著逝者家屬熬過最難熬的日子。這份規(guī)矩里，藏著對生命的敬畏，也藏著家族成員間的守望相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白事的流程繁瑣，卻每一步都透著肅穆。逝者出殯頭天，村里會響起喇叭古樂聲，時而低沉婉轉，時而悲愴動人，伴著家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人忍不住紅了眼眶。那哭聲里，有對逝者的思念，有不舍，也有心底的悲痛，順著風飄遍整個村子，村里的鄉(xiāng)親們聽到聲音，都會主動上門幫忙，不用誰安排，各自找活干。有人幫忙搭靈棚，靈堂布置得簡潔莊重，黑白挽聯(lián)上的字跡蒼勁有力，訴說著對逝者的哀悼；有人負責接待前來吊唁的親友，遞上孝帶，陪著說幾句寬慰的話；還有人守在靈前，陪著逝者家屬，默默分擔著那份悲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過鄉(xiāng)下的夜，終究是安靜的。哪怕白事的悲傷籠罩著村子，到了晚上十點，三聲關門炮響準時響起，那是一天忙碌的收尾，也是對逝者的一份告慰。炮聲過后，村子便徹底靜了下來，喇叭聲、哭聲漸漸消散，只剩下夜風吹過樹梢的輕響，溫柔得像母親的手，安撫著每個人的心。直到第二天一早七點，三聲開門炮響劃破清晨的寧靜，大家才緩緩起床，不用忙著做別的，徑直去吃大席就行。白事的大席，沒有紅事的熱鬧喜慶，卻依舊透著人情味，一碗碗熱菜端上桌，暖的不僅是胃，更是人心，讓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們，能感受到一絲溫暖與慰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老家，最讓我心安的，莫過于鄉(xiāng)下的夜。到了晚上八點多，困意便會悄悄襲來，不像在城里，哪怕熬到十一點、十二點，依舊毫無困意。躺在老家的土炕上，蓋著母親親手縫的棉被，鼻尖縈繞著陽光與棉花的清香，閉上眼睛，很快就能沉沉睡去，一睡就是十個小時，直到天亮才會醒來，醒來時神清氣爽，渾身都透著輕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份踏實的睡眠，全是鄉(xiāng)下的寧靜給的。老家的夜，是真的黑，黑得純粹，黑得讓人安心。不像城里，哪怕到了凌晨一點，路邊的小吃店依舊燈火通明，喝啤酒、吃燒烤的聲音此起彼伏，喧鬧聲透過窗戶鉆進來，讓人難以入眠。鄉(xiāng)下的凌晨十二點半，四周一片漆黑，沒有城里凌晨四點半就響起的打豆?jié){聲，沒有清晨五點就傳來的打五谷粥聲，更沒有半夜里斷斷續(xù)續(xù)的沖馬桶聲。那些在城里習以為常的噪音，在老家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耳朵里清凈得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城里住久了，早已習慣了各種雜亂的聲響。半夜里，偶爾會聽到隔壁沖馬桶的水流聲，突兀地打破夜的寧靜；有時會傳來床腿床幫的摩擦聲，伴著若有若無的呻吟聲，讓人尷尬又無奈；還有些時候，會聽到鄰居半夜吃辣椒的嘻哈聲，或是床上不和諧的聲響，床腿“咯吱咯吱”的聲音此起彼伏，攪得人輾轉難眠。那些聲音，像一根根細小的刺，扎在心里，讓人不得安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而老家的夜，除了白事時偶爾響起的喇叭聲與哭聲，幾乎聽不到任何雜音。最刺耳的，便是村里有老人去世后，出殯頭天的喇叭古樂聲和家屬悲痛的哭喊聲，可那聲音里藏著的是人情與牽掛，雖讓人揪心，卻不似城里的噪音那般讓人煩躁。更多的時候，鄉(xiāng)下的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能聽到窗外蟲鳴鳥叫的聲音，那是大自然最純粹的樂章，溫柔又治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清晨醒來，不用鬧鐘，窗外的雞鳴聲、鳥叫聲便是最好的喚醒信號。推開房門，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泥土的芬芳、莊稼的清香，深吸一口，渾身的疲憊都煙消云散。院子里，母親早已起了床，正坐在門口擇菜，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吹轿移鸫?，母親笑著說：“醒啦？快坐會兒，早飯馬上就好。”話音剛落，廚房里就傳來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還有米粥沸騰的咕嘟聲，那聲音格外動聽，是家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吃過早飯，若是沒有差事要忙，便會在村里四處走走。老家的路，還是小時候走慣的土路，踩上去軟軟的，腳下沾著些許泥土，卻格外踏實。路邊的莊稼地里，玉米長得郁郁蔥蔥，高粱紅了穗，大豆結了莢，一派豐收的景象。村里的鄉(xiāng)親們見了，都會熱情地打招呼：“回來啦？”一句簡單的問候，卻透著濃濃的鄉(xiāng)情，讓人心里暖暖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走到村頭的老槐樹下，那棵樹已經(jīng)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枝繁葉茂，像一把撐開的大傘，遮住了大片陰涼。小時候，常和小伙伴們在老槐樹下玩耍，捉迷藏、跳皮筋、聽村里的老人講故事，那些歡樂的時光，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浮現(xiàn)。如今再坐在老槐樹下，看著村里的孩子們追逐打鬧，聽著老人們聊著家常，心里滿是感慨，時光匆匆，老家的模樣卻依舊沒變，那份溫暖與寧靜，始終縈繞在心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家的人，都格外淳樸善良。不管誰家有困難，鄉(xiāng)親們都會主動伸出援手，不圖回報。哪家的莊稼熟了，忙不過來，鄰居們會帶著農(nóng)具趕來幫忙，一起收割、晾曬，歡聲笑語灑滿田間地頭；哪家的孩子生病了，大家會幫忙找醫(yī)生、送藥，陪著照顧，把別人家的事當成自己的事。這份互幫互助的情誼，在城里是很難感受到的，卻是老家最珍貴的財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老家待著，日子過得格外悠閑。不用趕時間上班，不用應付繁雜的瑣事，每天早睡早起，吃著母親做的家常菜，和鄉(xiāng)親們聊聊天，看看村里的風景，心里格外踏實。偶爾幫著家里做些農(nóng)活，鋤鋤草、澆澆水，雖然累些，卻能感受到勞動的快樂，也能體會到父母平日里的辛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城里的生活，繁華熱鬧，卻總少了一份寧靜與踏實。每天穿梭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聽著各種嘈雜的聲音，忙著工作、忙著生活，心里難免有些浮躁。而老家，就像一個溫暖的港灣，不管在外漂泊多久，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回到這里，就能感受到滿滿的溫暖與安心，所有的疲憊與煩惱，都會煙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其實，我們之所以眷戀老家，不僅僅是因為這里有熟悉的風景、親切的親人，更因為這里有最純粹的人情、最寧靜的時光，還有刻在骨子里的鄉(xiāng)愁。老家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我們成長的足跡；老家的每一個聲音，都藏著我們難忘的回憶；老家的每一份規(guī)矩，都傳承著家族的溫情與擔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每次回老家，都舍不得離開。臨走時，母親總會給我裝滿滿一袋子東西，有自家種的蔬菜、曬的干貨，還有她親手做的饅頭、咸菜，叮囑我在城里好好照顧自己，?；丶铱纯?。握著母親的手，看著老家的方向，心里滿是不舍。車子緩緩開動，老家的身影漸漸遠去，可那份牽掛與眷戀，卻越來越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家，是我們出發(fā)的地方，也是我們心靈的歸宿。不管走多遠，不管過多久，老家永遠在那里，等著我們回去。那里的人情暖、煙火氣、寧靜時光，都是我們生命中最珍貴的饋贈，值得我們用一生去珍惜、去懷念。下次再回老家，或許依舊是因為家族的紅白事，或許只是單純地想回去看看，不管緣由如何，只要踏上歸鄉(xiāng)的路，心里就滿是期待，因為那里，是我的老家，是我永遠牽掛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