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冬天第一場大雪姍姍來遲，直到12月14號才終于落下來。我站在院子里，冷風夾著細碎的雪花撲在臉上，藍色羽絨服上很快落了一層白，圍巾和帽子都是紅的，像雪地里一點火苗。我忍不住笑了——這雪來得雖晚，卻正好，正好讓我在離開前，好好看一眼紐約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天還沒亮，窗外已經(jīng)亮得反常。我翻了個身，忽然意識到：是雪光。我猛地坐起來，顧不上冷，抓起手機就往門外沖。太美了，來不及等天亮了。整片小樹林像是被誰輕輕撒了糖霜，每根細枝都托著厚厚的雪，沉甸甸地彎著腰，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多余。</p> <p class="ql-block">這樣的雪景，不是每年都能遇上。我住在這兒十多年了，見過雨夾雪、凍雨、小雪粒，可像今天這樣從早到晚不停歇、鋪天蓋地的雪，還真不多。非常漂亮，也難得。我站在門口，任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再落，仿佛時間也慢了下來。</p> <p class="ql-block">其實也不需要什么名勝風景，有樹枝就很好看。我沿著小路走了一圈，路邊的灌木叢全被雪壓得低低的，枝條交錯，黑白分明。雪不是死板地蓋著，而是蓬松地堆著，像有人精心捏過。我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雪團“噗”地落下去，驚起一縷寒氣。</p> <p class="ql-block">銀裝素裹，仙氣飄飄——這詞兒平時聽著俗，今天卻格外貼切。整條街都安靜得不像紐約了。平日吵鬧的狗叫、車聲、鄰居晨跑的音樂全沒了，只剩下雪落的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見，卻又無處不在。我抬頭看那棵老楓樹，枝干全白了，像是披了件舊而溫柔的袍子。</p> <p class="ql-block">出門拍照片的人漸漸多了。隔壁太太裹著毯子站在門廊下拍照，對面的高中生踩著雪地靴咔咔踩出腳印。我也舉起手機，拍樹、拍屋檐、拍那把被雪蓋住的小椅子。鏡頭里的世界干凈得像童話，可我知道，等太陽出來，這美也就開始融化了。</p> <p class="ql-block">窗口看出去，庭院像被重新定義過。灌木彎著腰，木柵欄頂著白帽，遠處的屋頂連成一片起伏的雪線。我坐在窗邊喝咖啡，熱氣在玻璃上糊了一圈霧。這視角我看了十幾年，每個季節(jié)都不同，可雪一來，一切都歸零，又重新開始。</p> <p class="ql-block">有紗窗擋著，視線有點模糊，可反而更像舊照片。我貼得近了些，鼻尖碰上冰涼的玻璃。外面那棵樹，枝條上的雪厚得不可思議，像是誰用棉花一點點堆上去的。我忽然想起剛搬來那年，也是個大雪天，我一個人在家，煮了碗面，看著雪，覺得孤獨?，F(xiàn)在不孤獨了，只是有點舍不得。</p> <p class="ql-block">那把小椅子還在院子里，雕花的靠背全埋在雪里，像個被遺忘的夢。它陪我喝過無數(shù)個早晨的咖啡，也曬過夏天的晚風?，F(xiàn)在它靜靜躺著，被雪溫柔地覆蓋，仿佛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我拍了張照，沒去清理它。有些東西，就讓它留在雪里吧。</p> <p class="ql-block">再過幾天，我就要告別這個住了十多年的小家了。這雪，像是特意為我下的送別禮。房子老了，墻皮剝落，暖氣時好時壞，可它記得我所有的清晨與深夜，記得我哭過、笑過、熬過病的日子。今天它也被雪蓋住了，安靜地站著，像一位老朋友默默揮手。</p> <p class="ql-block">漂亮的樹枝被白雪包裹，一根根低垂著，像是向冬天鞠躬。我繞到后院，抬頭看那片小樹林，雪還在下，輕盈而堅定。這世界再喧囂，也敵不過一場大雪的覆蓋。它不聲不響，就把一切變得柔軟、簡單、干凈。</p> <p class="ql-block">心中充滿希望，就會看到美麗的風景。我站在雪地里，最后一次深深呼吸這清冷的空氣。愿2026年一切順利，心想事成，身體健康。也愿下一個住在這里的人，能在某個清晨，推開窗，看見這樣的雪，然后笑著走出門，像我今天這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