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昵稱:玉成</p><p class="ql-block">美篇號:6630605</p> <p class="ql-block">12月14日有幸去省京觀摩了一場程派經(jīng)典戲《荒山淚》，暮冬的江城，省京韻大舞臺在寒風里搖曳出暖暖的光暈。我攥著戲票踏進門時，滿場的絲弦聲混著寒意撲面而來，抬眼望見側(cè)墻屏幕上“荒山淚”三個字，竟先透出幾分悲憫。</p> <p class="ql-block">戲還未開腔便先蘊了三分情、七分痛。這出程派經(jīng)典，以明末民女張慧珠的悲劇為骨，卻以程硯秋先生開創(chuàng)的獨特唱腔為魂，將“情”字刻進每一段旋律，讓善惡分明的世道人心，在咿呀婉轉(zhuǎn)中直抵肺腑。</p> <p class="ql-block">這出戲講的是明末年間，苛政如虎，賦稅繁重到民不聊生。民女張慧珠與丈夫、公爹相依為命，為湊齊賦稅，丈夫與公爹被迫進山采藥，卻不幸雙雙殞命，可官府的催繳并未因家破人亡而停歇，公差臨門，步步緊逼，將她的婆婆逼死，接著，又將兒子拉去當壯丁，最后將她也逼上絕路自刎。</p> <p class="ql-block">從盼親人歸來的焦灼，到聞噩耗的崩潰，再到面對苛政的無助，張慧珠的人生在短短時光里歷經(jīng)崩塌，最終在風雪彌漫的荒山中自刎結(jié)束了被命運碾壓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戲中，苛政代表的“惡”如烏云蓋頂，而張慧珠的善良、隱忍與倔強，便是黑暗中微光般的“善”，二者的激烈碰撞，讓這出悲劇更具穿透人心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程派唱腔最擅以“韻”傳情，不尚高腔亮嗓，卻于低回婉轉(zhuǎn)中藏著千回百轉(zhuǎn)的心緒。張慧珠初登場時，一句“譙樓上二更鼓聲聲送聽”，起腔輕緩如寒潭滴水，尾音拖得悠長，帶著程派特有的“腦后音”，清越中裹著一絲沙啞，恰似寒夜冷風繞窗而過，將閨中女子的憂思與不安悄悄漫開。</p> <p class="ql-block">那腔兒不是平鋪直敘的訴說，而是帶著呼吸的起伏，在“聲聲送聽”的“聽”字上略作停頓，再緩緩收住，仿佛張慧珠正側(cè)耳凝神，將對丈夫的牽掛、對賦稅的隱憂，都揉進這一寸寸的腔韻里。</p> <p class="ql-block">沒有激昂的旋律，卻讓臺下觀者分明感受到那份藏在平靜下的暗流涌動，這便是程派“以韻載情”的妙處——情不在聲高，而在韻長。</p> <p class="ql-block">若說韻是情的骨架，那“氣”便是情的血脈。程派唱腔極重氣口的運用，張慧珠得知丈夫與公爹殞命的消息后，那段“哭公爹哭丈夫淚如雨灑”，唱得字字泣血，卻不見聲嘶力竭。她以氣馭聲，氣息在喉間、齒間流轉(zhuǎn)，“淚如雨灑”的“灑”字用氣輕輕推送，帶著顫音，似斷非斷，恰如淚滴斷線、哽咽難言的模樣；</p> <p class="ql-block">緊接著“只留下孤苦女怎度年華”，氣息陡然下沉，聲音變得低沉沙啞，將絕望與無助層層遞進。這種“氣隨情動”的唱腔，沒有刻意的煽情，卻讓悲傷有了質(zhì)感——那不是外放的嚎啕，而是壓抑在心底的、沉甸甸的痛，通過氣息的強弱緩急，一點點滲透出來，戳中人心最軟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更難得的是程派唱腔中“悲而不傷”的悲憫之情，將“善”的底色悄然凸顯。當官府催稅的公差上門，張慧珠唱“我不怪二公差奉行命令”時，唱腔忽然轉(zhuǎn)得清越，腦后音穿透力極強，卻沒有怨毒與憤懣，反而帶著一絲無奈的悲憫。</p> <p class="ql-block">那腔兒里，有對公差身不由己的體諒，更有對吃人民道的無聲控訴?！爸辉傅美咸鞝敱犙廴帧币痪?，聲音微微發(fā)顫，卻在尾音處輕輕上揚，帶著一絲微弱的期盼，即便身處絕境，那份骨子里的善良與對正義的渴求，仍通過唱腔的轉(zhuǎn)折傳遞出來。</p> <p class="ql-block">這種“怨而不怒、悲而有節(jié)”的表達，讓張慧珠的形象不再是單純的悲劇受害者，更成了“善”的化身，與苛政代表的“惡”形成鮮明對比。</p> <p class="ql-block">曲終人散，燈光亮起時，耳畔仍回響著那低回婉轉(zhuǎn)的唱腔。程派唱腔的動人，不在于旋律的華麗，而在于它將情與韻、氣與字完美融合，讓每一段唱詞都成了人物心聲的自然流露。</p> <p class="ql-block">它讓張慧珠的悲、憂、怨、善，都通過腔韻的起伏、氣息的流轉(zhuǎn)，變得可感可觸。這出《荒山淚》，唱的是善惡交織的世道，而程派唱腔便是那根穿起善惡的線，以情為針，將歷史的傷痛、人性的光輝，都繡進了每一段咿呀旋律里。</p> <p class="ql-block">走出劇場時，江城的夜霧正濃。那腔兒似還在耳畔縈繞，忽然間使我懂得，程派唱腔的魅力，便是以最含蓄的方式，傳遞最濃烈的情感，讓經(jīng)典跨越時空，讓觀者在韻腳流轉(zhuǎn)間，讀懂何為善惡，何為悲憫與堅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