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美篇號:26976698</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字/圖編:鄭道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烏桕原本很是“寂寥”,這幾年卻“身價”倍增。公園里、小區(qū)中隨處可見它的身影。因它四季有景、有韻,而成為熱門景觀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從前在枝江老家,田埂邊、堰塘旁、房前屋后,總能見到烏桕樹的身影。那時只覺得它平常,在我們老家,鄉(xiāng)親都不叫它的學(xué)名,而叫它“木梓樹”(又叫木籽樹),籽可點燈、可榨油,且是最高級的潤滑油。它木質(zhì)疏松,樹干也不挺拔,常被鄉(xiāng)親們當(dāng)作“柴火樹”。又因為烏桕樹上有一種蟲,名為“洋辣子”,綠色的身體與樹葉的顏色一致,一旦沾上,皮膚紅腫,其毒無比,焦辣火疼,小時候見此樹,往往有恐懼感,敬而遠(yuǎn)之。鄉(xiāng)親們有時候也拿它的樹桿做些粗陋農(nóng)具,透著一種沉默的、土地般的氣質(zhì),它從不矜貴,也無人細(xì)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誰能想到呢?不過幾年光景,它竟從寂寥鄉(xiāng)野走進(jìn)了喧嚷城郭。2014年后建起的宜昌城東公園里,有一個土質(zhì)貧瘠的山頭,全植上了烏桕;一段一公里的景觀道,也以烏桕壓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從此春秋流轉(zhuǎn),它成了鏡頭里的??汀⑴笥讶χ械娘L(fēng)景。春葉嫩綠,夏蔭如蓋,秋來紅黃紛披,冬日籽落枝遒。每一季都是一場靜默的演出。原本在鄉(xiāng)下無人問津的樹,忽然就像一位久居山野的隱士,被請到了堂前,成了座上賓,稱它為“歸來者”,恰如其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與小區(qū)的羅云祥同志,每天早晚沿城東公園蜿蜒曲折的步道走萬步,便也與這一坡烏桕結(jié)下了晨昏的植物緣分,看烏桕花開籽落,望山林葉卷葉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們看它春芽初萌時的羞澀,看它盛夏里撐開一團(tuán)團(tuán)綠云,看秋霜如何一寸寸染紅它的葉尖,看冬陽下黝黑的枝干舉起滿樹白籽,像灑向晴空的點點星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時走到半山,迎風(fēng)立于樹下,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一邊拍照一邊發(fā)一番議論:你說這樹,從前在鄉(xiāng)下是“柴火”,如今在城里成“風(fēng)景”,到底是樹變了,還是人的眼睛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羅笑著說:不是樹爭寵趕時髦,而是人學(xué)會了看樹,善于發(fā)現(xiàn)美,樹的“身價”才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是啊,是時代變了,人們的生態(tài)觀變了,審美觀變了,也許我們走過的不僅是山路,也是一段從“有用”到“有美”的認(rèn)知歷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山還是那座山,烏桕還是那個烏桕,沉默如初,卻終于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等來了懂得端詳它的時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而每一次與它對視,都像與故土重逢——那從小看慣的尋常,原來一直都不尋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起初吸引人目光的,大約是它的葉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春夏季的綠,是那種飽飽的、沉靜的綠,綠得有些老了,反顯出幾分端莊。待到秋風(fēng)這位大手筆的調(diào)色師一來,情景便全然不同。那綠仿佛是一夜間被點燃的,從邊緣開始,一點點酡紅、深緋、絳紫,最后竟燒成一片透明的、烈烈的火。一片烏桕林,就是一場靜默的燃燒,沒有煙,卻有灼人的暖意。這紅,不似楓葉那般帶著文藝氣的斑斕,它的紅是凝練的,渾厚的,像沉淀了一整個夏天的日光與地氣,才釀出這般醇厚的顏色。那滿樹的紅,襯著高而遠(yuǎn)的秋空,竟真有幾分古畫里“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意境,只是更孤峭,更分明些。到全國各地看秋景,烏桕已經(jīng)成了主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然而烏桕的好,我以為,竟全在這</span><b style="font-size:22px;">落葉之后</b><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當(dāng)最后一片紅葉也旋落成泥,它便徹底卸去了華服。這時你才真正看清它的骨相。那些枝干,絕不作圓潤柔媚的姿態(tài),一律是向上的、分明的、有棱角的。主干或許有些虬曲,那是與風(fēng)雨討價還價留下的痕跡;但生發(fā)出的枝杈,卻總是利落地上揚(yáng),像用簡省的鐵線,在灰白的天幕上勾畫出來的。三杈、五杈,便是一個單元,再向上,又分出更細(xì)的、更堅硬的線條,組織得疏密有致,秩序井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沒有一片葉子來打擾這純粹的構(gòu)成,它的美,是幾何的,是力學(xué)的,是骨架的,是摒棄了一切浮華與偽飾的真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數(shù)九寒天,萬物瑟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城東公園梧桐只剩光禿禿的粗干,悵然若失;欒樹柔條亂舞,顯得惶惶無主。唯有這烏桕,在冰天雪地里,棱角愈發(fā)清晰。霜晨月夕,它鐵劃銀鉤般的枝影,印在凍僵的大地上,或貼上黎明前青瓷色的天光,有一種森然的靜氣。它獨立在山野路邊,一無依傍,卻仿佛能撐住那欲墜的蒼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那每一根枝條里,都像是蓄著一種內(nèi)斂的、緊繃的力,不張揚(yáng),卻讓你覺得,即便更大的風(fēng)雪來,它也不過是微微顫動一下身子,絕不會折了腰肢。這股子力量感,是沉默的,是從容的,是一個生命與天地直面對話時,所持守的孤傲與堅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烏桕本是地道的中國子民,在秦嶺以南的山水間,已默默生長了千年寒暑。它曾是鄉(xiāng)親們的生計所系,果可榨油,蠟可制燭,在實用的年歲里,人們大約</span><b style="font-size:22px;">無暇</b><span style="font-size:22px;">欣賞它的風(fēng)骨。如今,它被請進(jìn)城來,做了觀賞的樹種,人們愛它四時的“景”與“韻”。這自然是一種知遇??晌铱傆X得,城市樓宇間的方寸之地,太規(guī)整,太溫存,反而有些委屈了它。它的魂魄,該是在那曠野的風(fēng)里,在無人看管的、自生自滅的境地里,才能舒展得最為狂放,最為徹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它從寂寥中來,如今成了熱鬧場中的清客。但這“身價”,于它自己,大約是無所謂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春來便綠,秋到便紅,冬日便坦蕩蕩地亮出一身鐵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它不迎合什么,也不抗拒什么,只是自自然然地,活成了時間的形狀,活成了風(fēng)雨雕刻的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沉默的、棱角分明的歸來者,讓我站定了看,心里生出一種安實的敬意。在這善于遺忘與粉飾的人世,能這般清醒地、有骨氣地站著,便是一種無聲的言語,一種篤定的存在。</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u>感謝您光臨賞讀!</u></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12-15</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