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驥伏櫪。</p><p class="ql-block">美編號1319152。</p><p class="ql-block">2025年9月拍攝于新疆帕米爾高原。</p><p class="ql-block">友情提示，請于明亮背景下觀看效果更佳。</p> <p class="ql-block">我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這份古老的寧靜。河水泛著魚鱗般的碎光，不疾不徐地切開灘地。</p><p class="ql-block">馬和駱駝就站在淺水里，它們低垂脖頸的弧度，與遠山脊線的起伏驚人地一致——仿佛大地本身在呼吸。</p><p class="ql-block">它們的咀嚼是這里唯一的聲音，緩慢、渾厚，帶著青草汁液與晨露混合的清氣。偶爾有馬蹄輕輕提起又落下，水面便漾開一圈極淡的紋，慢得幾乎看不見，像時間本身在打盹時無意識的顫栗。</p> <p class="ql-block">我從未見過如此“空”又如此“滿”的山。</p><p class="ql-block">它們一無所有，沒有樹，沒有草，只有最本質的、被風與時間雕鑿出的骨骼與肌腱。</p><p class="ql-block">棕褐與灰褐的肌體在晨光斜照下，溝壑是陰影，山脊是亮刃，一刀一刀，剖開天地初開時的模樣。</p><p class="ql-block">它們沉默地站在那里，比任何歷史更久遠，比任何語言更厚重。這片河灘，這群生靈，就在這巨大的、赤裸的懷抱里，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話。馬背的溫熱與山巖的冷峻，流水的柔軟與溝壑的堅硬，在此刻達成了唯一的、永恒的契約。</p> <p class="ql-block">于是，我的腳步成了唯一的、魯莽的入侵者。</p><p class="ql-block">“撲啦啦啦——”</p><p class="ql-block">一群野鴨，不知何時隱匿在近處的水草叢中，被這輕微的地面震動驚起。</p><p class="ql-block">翅膀拍打空氣與水面的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不啻一陣突如其來的、清冽的碎瓷之雨。</p><p class="ql-block">它們幾乎是彈射出去的，灰褐的羽翼在逆光中閃過幾道匆忙的亮邊，拖著清脆的驚叫，斜斜地切向對岸山巒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寂靜，并非空無一物。</p><p class="ql-block">它是馬齒研磨草莖，是水流漫過石礫，是光一寸寸爬過山棱。它甚至包括那陣驚慌的振翅與遠去的啼鳴——那不過是寂靜之海上一朵躍起又跌碎的浪花，是這片亙古之地吞吐呼吸間，一個最微小的顫音。</p><p class="ql-block">我，我的闖入，我的驚嘆，與那群飛走的野鴨一樣，都只是被這片寂靜允許、又將被它安然收納的，一粒微塵。</p> <p class="ql-block">陽光終于漫過最高的山脊，毫無保留地潑灑下來，給每匹馬的鬃毛、每座山的額頭都鍍上金邊。</p><p class="ql-block">新的一天開始了，與過去的千千萬萬個清晨毫無二致。我轉身，輕輕邁步，努力讓自己的腳步聲，也融入這片吞噬一切、又孕育一切的，帕米爾的寂靜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