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table id="qc4cg"><small id="qc4cg"></small></tabl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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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潮起潮落，掀出過幾多悲歡離合的人間故事；歲月奔流，帶走了一段段生離死別的愛恨嘆息。我看到她哭了，我看到熟悉的人走了，他們留下的故事讓我不吐不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移居海外40年了，楊玫第一次回到故土。我也沒想到自己作為老同學(xué)竟然也和她有緣會晤在飯桌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40年前我們都是技校同班同學(xué)，小敏和大兔后來喜結(jié)連理，他們一直是我的好朋友，他們又和楊玫保持著聯(lián)絡(luò)，幾年前他們?nèi)ッ绹糜危铰迳即墪r楊玫款待過他們夫婦，所以楊這次回來，我的這對朋友夫婦當(dāng)然要回請她一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和楊玫并不熟悉，想當(dāng)初楊是班花，那時同學(xué)們都叫她“洋妹妹”，因為她長得很洋氣，也很精致，就像個大“洋娃娃”，講話聲音也嗲溜溜的，故“洋妹妹”這個雅號是為她量身定做蠻貼切。我當(dāng)時是班里的理工男，我對數(shù)學(xué)物理比較感興趣，我和楊玫間隔的距離比較遠，小敏那時是班長，她和大家都合得來，她的綜合能力出眾，而且樂意助人，至于大兔嘛屬于大智若愚型的，他開始學(xué)習(xí)上似乎有點困難，他是她的幫困對象，一來二去彼此就幫出感情來了，后來有人開玩笑說，高手就是讓人不得不服，不過這對夫妻確實很般配，當(dāng)時我們廠里工作生活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夫妻有很多，他們被眾人評為恩愛夫妻，確實名不虛傳。我后來是機遇巧合當(dāng)了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所以這次請楊玫吃飯，他們夫婦特邀我也一起會會老同學(xué)，美其名在同班的同學(xué)當(dāng)中我算比較有出息有光環(huán)的，有光環(huán)總要發(fā)發(fā)光的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楊玫當(dāng)時技校還沒有畢業(yè)就飛往太平洋彼岸了，早就聽小敏講起過，楊玫很快就過上了另一種人的生活，她去嫁了一個比她大30歲的美國人，老公當(dāng)時挺有實力的，因此她的全家人都借光移民入籍美國了。但這條路除了財富之外其他沒什么值得羨慕的，甚至還不如平平淡淡過平常人的日子?；楹笏恢睕]有生育，也許是老夫少妻加異國婚配要圓滿比較難的，老公前幾年去世后，她終將面臨的是舉目無親、孤度余生的宿命。不是有家人也在美國嗎？現(xiàn)實是多年以后家人一個個都走了，她的親弟弟走得最早，本來靠借光最得益的弟弟曾輕輕松松地在他向往的國度成家立業(yè)后躊躇滿志的，卻因娶了一個母夜叉似的悍婦，從此苦不堪言終日借酒消愁，再后來借毒銷魂，直至魂歸西天。她的父母一向重男輕女，當(dāng)初竭力促成全家走移民之路，全是為自己寶貝兒子前途考慮的，不料卻落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結(jié)果，這對兩個老人來說是難以承受的重擊，弟弟不幸后不到兩年，兩位老人也在后悔懊惱中相繼去世了。彼岸那邊過得怎樣？也要看各人的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兔將聚餐地點訂在北外灘漁人碼頭全景餐廳，這里是黃浦江畔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環(huán)境很好，充分展現(xiàn)了大上海獨具的魅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客楊玫到場了，她和我想象的差不多，還是從前那副優(yōu)雅、溫柔、客氣、矜持的樣子，她先夸贊了一番大兔場地選得好，接著又和我一起連連夸獎主人模范夫妻幸福美滿的生活令人羨慕，后來四人聊起一些陳年舊事，聊著聊著也聊到了其他同學(xué)。是的，其他的同學(xué)有的不錯，有的不好，有的可悲可嘆已經(jīng)不在人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葉知彼最可惜了，他在5年前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這個世界，那天晚上不知怎地我們后來集中的話題就聊他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葉知彼當(dāng)初被大家稱為“一支筆”，是我們班級里最有才華的同學(xué)，他擅長寫小說，當(dāng)時廠里有一次組織征文比賽，我們技校生也能參與投稿，他出手一篇就是一等獎，后來老師介紹了他早在一些著名大刊物發(fā)表過多篇佳作，當(dāng)時一位編輯給他的評價非常高，認為他前程似錦，未來的錢鐘書可能非他莫屬。只是在畢業(yè)分配那年，他出了一起事故，在家休養(yǎng)了半年，后來在車間里當(dāng)工人，從此后也再沒聽說他有新作品問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后來的路，不是沒有機會，而是錯失了機會，一再錯失人生的機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技校畢業(yè)分配時老師本想讓他留校做教師的，他適合做文化人，干活做工人不適合他，偏偏這時他騎車摔斷了腿，休息了半年，技校的缺位早被別人填補了，他只能分到車間當(dāng)工人。我當(dāng)時也和他在一個車間里當(dāng)工人，后來正逢科室干部招聘，組干科破天荒搞了一次改革創(chuàng)新，通過文化考核擇優(yōu)錄取，當(dāng)時他和我是技校剛畢業(yè)的文理科雙子星，是被組干科追逼著一起報名必須參加的，可考試那天他自己不知為何缺考，又失去了一次機會，而我就是通過這次考試進了計劃科，開始了從事管理工作的職業(yè)生涯。再后來只要通過社會自學(xué)考試，拿到相應(yīng)的文聘照樣可以提干的，這對他來說一點不難，他有這方面的基礎(chǔ)愛好，中文專業(yè)他自學(xué)一門門課程考試都很順利地通過的，單科結(jié)業(yè)證書已經(jīng)通過10幾門科了，還差一門就能拿到大學(xué)?？频奈膽{了，他放棄不再考了，他說他只是純粹的喜歡才自學(xué)的，不在乎什么文憑，也不稀罕當(dāng)什么干部，面對自己不喜歡的科目非要去死啃那是受罪，他寧愿不要文憑。我曾多次做他的思想工作，就是油鹽不進，再多說反顯得我庸俗，我在污染他的清高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來車間停產(chǎn)息業(yè)了，他去了三產(chǎn)，當(dāng)過幾天加油站的加油工，因為手忙腳亂不慎將油噴到了顧客身上而被退工，最后去了銷售公司做倉庫管理員，默默無聞一直干到了退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圍繞著一個人聊得那么深，聊到了這個份上了，我覺得氣氛有點凝重，我想打住轉(zhuǎn)移話題了，但楊玫好像還意猶未盡，她盯著我說她還想知道最后的結(jié)局，小敏也跟著說：“你不是最后去看過他的嗎？他最后對你有什么留言嗎?！?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再次沉浸在回憶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5年前，他退休才幾個月，傳來他身體已經(jīng)不行了的壞消息，他一個人住在醫(yī)院里想見我一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夜里我趕到醫(yī)院時，見他已經(jīng)人型枯槁瘦的脫形了，但精神尚可，沒有面對死亡面對痛苦的恐懼，只是坦然微笑著對我說道：“我要去見上帝了?！?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說：“你才60歲，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要活到90歲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說：“60和90沒什么區(qū)別的，人都要走向歸宿，關(guān)鍵是活過了，也精彩過，幸福過，經(jīng)歷過生和死，其他都不重要，幾十年可以忽略不計?！?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他是告訴我，他曾經(jīng)愛過、痛過、死過的故事，他沒告訴我對象是誰，只是說心里一直愛著那個人，一直祈禱著她能過得幸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開始深情地講述埋在心里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我寫小說都是她在鼓勵我，我寫給她看，聽她的建議修改，然后她幫我投稿，每當(dāng)小說發(fā)表后我們一起慶祝，每到放假時我們用稿費出行旅游，她是最擅長做規(guī)劃策劃的，我只用跟著她走，對了我喜歡拍照，桂林的漓江山水，廈門的鼓浪嶼都留下過我們這對神仙眷侶的游跡，我為她拍了很多紀念照，在漓江山水的游船上，江風(fēng)吹著她飄逸的長發(fā)，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笑著，兩眼放光，美的像天使，我暢想著，未來一輩子，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我們會有神仙羨慕的不凡人生。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的母親后來找到我，求我放下她女兒，成全讓她去抓住一個改變命運，改變一個家庭階層的機會，而這樣的機會是我所給不了她的。我當(dāng)時想了一夜，給她寫了一封長長的分手信，其實我心里比死還痛苦難受，其實這封信也是我置死地而后生的拼命一博，結(jié)果置死地往往是沒有后生的，她后來只回了我四個字：“拜你所賜?！边@等于在說你去死吧，從此天涯路斷，那種絕望是后來我失去種種機會所根本不能比的，我的心在40年前已經(jīng)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聽我講到這里，楊玫流眼淚了，我以為她被我講的故事感動了，沒想到她真的哭了，她不再矜持，她抽泣了。小敏見狀趕緊護送楊玫回了賓館，大兔忙著結(jié)賬買單，我木然地懷疑現(xiàn)實是自己來錯了？還是我講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小敏告訴我楊玫已經(jīng)回美國了，她剛送她上了飛機，這輩子她不大可能再回來了。那天晚上楊玫哭得很傷心，她叨叨絮絮說是她害了葉知彼，她毀掉了一個天才，她親手背刺了一個上帝送給她的最愛她的愛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