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接近冬日光影里的杜甫故里文化園，坐東朝西的朱紅山門便撞入眼簾。</p> <p class="ql-block">山門內(nèi)，廣場上的杜甫雕像巍然佇立，石像衣袂翩然，手中似還握著書卷，身前一方石刻巨書攤開，“文圣詩拜”的標(biāo)題下是介紹杜甫生平的四字駢文：“民間疾苦”凝成他的“筆底波瀾”；“世上瘡痍”成就了這位“詩中圣哲”。廣場兩側(cè)展板上長長的詩行是他留給世間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踩著青石板往里走，泗河上的石橋靜靜臥著，橋畔立著排排詩行，那是他的《短歌行贈王郎司直》和《奉酬嚴(yán)公寄題野亭之作》。風(fēng)吹過，仿佛能聽見千年前的吟誦聲在耳畔低回。</p> <p class="ql-block">橋的盡頭，是匾額上寫著“杜甫故里”的四合院。門柱上那副楹聯(lián)“一生坎坷成圣成仁亦成史，兩袖清風(fēng)憂國憂君更憂民”，墨色沉凝，像一把鑰匙，輕輕叩開了千年前詩圣的人生扉頁。</p> <p class="ql-block">院內(nèi)，詩圣堂的飛檐翹角在晴空下格外醒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詩圣堂一側(cè)靠后的耳房</span></p> <p class="ql-block">堂內(nèi)的杜甫坐像眉目溫和，“詩圣千秋”的匾額懸于其上，兩側(cè)立柱上的“窮高妙之格極豪逸之氣，包衡淡之趣兼峻潔之姿”，道盡了他一生的底色。堂內(nèi)四周墻壁上的書法木板刻著他的詩篇，一筆一劃，皆是心血。</p> <p class="ql-block">南北廂房的展陳，是一場與杜甫靈魂的對話。北廂“不眠憂戰(zhàn)伐”的房間，《兵車行》的朗誦聲隨著跨過門檻的腳步聲響起，墻壁上生離死別、流離失所的畫面鋪展開來，沉郁的樂聲裹著戰(zhàn)爭的瘡痍，撞得人心頭發(fā)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唐天寶十年（751年），唐軍討伐南詔慘敗，遂征召長安、洛陽及河南、河北的男丁再伐南詔。楊國忠派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往軍營。部隊開拔時，行者怨，父母妻子相送，哭聲震野。杜甫目睹送別慘狀，聯(lián)想起近年頻頻發(fā)生的非正義戰(zhàn)爭，創(chuàng)作了這首《兵車行》。</span></p> <p class="ql-block">與之不遠，“窮年憂黎元”的展室里，“三吏”和“三別”的展板立在門內(nèi)兩側(cè)，迎面是柴門茅屋的布景，昏黃燈光映著詩行，似能看見亂世里百姓的顛沛；玻璃罩中“三別”的微縮景觀，將生離死別的痛凝在方寸之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唐乾元二年（759年），唐軍在鄴城大敗。朝廷為補充兵力，大肆抽丁拉夫。這個時候，正是杜甫離開洛陽返回華州的時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一路之上，詩人目睹了戰(zhàn)爭致使民生凋敝的殘酷現(xiàn)實，看到了遭到戰(zhàn)亂之苦的百姓的顛沛流離。他一方面更加痛恨安史叛軍，另一方面，也進一步認識到了唐王朝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的腐敗，從而對廣大人民寄予了更深刻的同情，同時他又希望民眾一起投入到平叛戰(zhàn)爭之中。在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杜甫寫出了光照千古的“三吏”“三別”：即《新安吏》《石壕史》、《潼關(guān)吏》和《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這兩組詩在反映人民苦難的同時，也從廣大人民勇于承擔(dān)國難所表現(xiàn)出的堅毅中看到了國家的希望?！叭簟薄叭齽e”是中晚年的杜甫在安史之亂中的切身感受與如實記錄，是對于盛唐王朝遭受巨大創(chuàng)傷的忠實記錄，正是這一系列的作品構(gòu)成了一個宏大的敘事系列，而正是這一個敘事系列，描繪了盛唐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歷史畫卷。</span></p> <p class="ql-block">南廂的“潤物無聲”展室則是另一番光景，《春夜喜雨》的朗誦聲起時，三面墻壁的光電映出細雨潤春的圖景，淅淅瀝瀝的“雨聲”里，能觸到他對自然與生活的溫柔。</p> <p class="ql-block">“歌吟總帶憂民淚，顛沛仍懷愛國心”?！巴萍杭叭恕闭故抑?，他把一己的苦難升華為寬仁博大的愛。</p> <p class="ql-block">草堂布景還原著《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的場景。</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唐肅宗上元二年（761年）春，杜甫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在成都浣花溪邊蓋起了一座茅屋，總算有了一個棲身之所。不料到了次年八月，大風(fēng)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詩人長夜難眠，感慨萬千，寫下了這篇膾炙人口的詩篇。詩中寫的雖是自家數(shù)間茅屋，表現(xiàn)的卻是憂國憂民的情懷。</span></p> <p class="ql-block">不遠處驪山笙歌的畫面，與《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的文字遙遙相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慨嘆，隔著千年仍振聾發(fā)聵。他赴奉先縣尋妻兒，卻見幼子餓死的錐心之痛，凝練成詩行里的血淚，讓人心底酸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唐天寶十四年（755年）十月，杜甫擔(dān)任右衛(wèi)率府兵曹參軍不久，便去奉先探望妻兒。寒冷的夜，杜甫冒著凜冽的風(fēng)霜出發(fā)。行至驪山腳下，天已黎明。這時，從驪山行宮傳來陣陣樂聲，君臣正通宵達旦地作樂，聯(lián)想到饑寒交迫的百姓，他不禁發(fā)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感慨。一路上，爬山越嶺，辛苦倍嘗。雖說此行沒有什么東西可贈予妻兒，然而能與他們同受饑寒也是值得快慰的。他抱著這點可憐的心愿來到奉先，豈料剛一進門，就聽到妻子的號啕大哭，原來幼子已活活餓死。仿佛迎頭一瓢涼水，澆得他寒透骨髓。他震驚了，驚呆了，由此深刻檢省自己，環(huán)顧人生，寫成了這首著名詩篇。</span></p> <p class="ql-block">從南廂側(cè)門拐入上院，便到了杜甫的少年天地。那尊“爬樹的少年杜甫”雕像鮮活靈動，孩童的嬉鬧聲，梨棗枝椏間的歡聲笑語，仿佛還在庭院里回蕩。堂屋還原著他姑母家的生活場景，年幼的他寄居于洛陽仁風(fēng)里，在姑媽的照料下長成健壯的“黃犢”，那份童年的暖意，成了他一生顛沛里的一抹溫柔。</p> <p class="ql-block">再往后，便是筆架山下的窯洞——唐太極元年（712年），杜甫就出生在這里。這孔窯洞是杜家宅院的一隅，從其曾祖父任鞏縣縣令始，這里建起了上院、讀書院與下院，少年杜甫在此讀書、嬉游，筆架山的草木，泗河的流水，都印刻在他的記憶里。院外的“唐工部杜甫故里碑”與“杜甫出生窯碑”，靜靜訴說著這片土地與他的羈絆。</p> <p class="ql-block">北邊的讀書院，花圃與書井猶在，想來少年杜甫曾在此埋首苦讀，墨香伴著花香，釀就了他的詩心。</p> <p class="ql-block">晴雪閣里的生平展陳，將他的一生軌跡鋪展開來，從“岱宗夫如何”的意氣少年，到漂泊西南的沉郁老者，一紙詩卷，寫盡了大唐的盛衰與人間的悲歡。</p> <p class="ql-block">歸時路過壯游園，見他與蘇源明叢臺放歌、狩獵青丘的雕像，才驚覺那個曾揮毫寫就“蕩胸生層云”“裘馬頗清狂”的少年，終究被世事磨成了“白頭搔更短”的詩圣。</p> <p class="ql-block">“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倍鸥σ簧?，從未再歸故里，可這片生他養(yǎng)他的鞏縣土地，卻永遠留存著他的少年模樣，也珍藏著他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詩圣的聲音，早已融在這片故土的風(fēng)里，千古不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