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巜滿山盡是黃金甲》 山 澗</p><p class="ql-block"> 初冬的風掠過京口的云臺山,卷著微涼的濕意,卻沒吹散漫山的金輝。踏進山徑的那一刻,像跌進了誰打翻的金箔匣,腳下是厚絨絨的銀杏葉,抬頭是遮天蔽日的黃,連漏下來的天光,都被染成了溫柔的金色,這才懂了“滿山盡是黃金甲”不是詩家夸張,是眼前觸手可及的盛景。</p><p class="ql-block"> 山路是被銀杏葉鋪就的,踩上去簌簌作響,像踩著一整個秋天的私語。那些扇形的葉片,曾在春日抽芽、夏日撐蔭,此刻褪去青澀,凝練成最濃烈的黃。淺黃是初熟的杏,鵝黃是揉碎的月光,深黃是熔了的暖陽,層層疊疊覆在青石板上,從山腳一直漫到山腰,仿佛一條通往云端的金毯。偶有風過,枝頭的金葉便簌簌飄落,旋轉(zhuǎn)著、飛舞著,不是凋零的頹敗,倒像一場盛大的獻禮,把天地都裹進這金色的漩渦里。</p><p class="ql-block"> 行至半山,幾株古銀杏兀自立著,樹干粗壯得需兩人合抱,皸裂的樹皮刻著百年的風霜,枝椏卻依舊遒勁,向天空伸展著,托舉著滿樹的金黃。陽光穿過葉隙,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樹下有游人俯身拾葉,指尖拂過葉片的紋路,像是觸摸時光的脈絡;也有孩童在葉堆里打滾,紅襖在金毯上綻開,像一朵跳動的花。有人舉著相機蹲下,想把這滿樹的金留住,可鏡頭裝得下葉片的形狀,卻裝不下風里浮動的金芒,裝不下腳踏落葉時那一聲溫柔的響。</p><p class="ql-block"> 古建的飛檐翹角從金黃的枝葉間探出來,黛瓦紅柱襯著滿樹銀杏,像一幅暈了金的水墨畫。廊下的石欄積了薄薄一層葉,伸手拂去,指尖便沾了一身秋意。倚欄遠望,整座山都浸在金色里,近處的樹是濃墨重彩的黃,遠處的林是暈染開的金,連山間的薄霧,都被染成了淡金色的紗。風穿過廊柱,帶著銀杏的清苦香氣,混著古木的醇厚,吸一口,仿佛五臟六腑都被這金色的秋滌蕩得干凈。</p><p class="ql-block"> 坐在石凳上,看落葉一片片飄下來,落在肩頭、落在膝頭。這滿山的黃金甲,不是帝王的威儀,是自然最溫柔的饋贈。銀杏從遠古走來,見過王朝更迭,聽過晨鐘暮鼓,卻依舊在每一個初冬,把最美的黃獻給人間。它不與春桃爭艷,不與夏荷比潔,只在萬物凋零時,捧出滿樹金輝,告訴世人,凋零也可以是一場盛大的綻放。</p><p class="ql-block"> 日影西斜時,下山的路依舊被金葉鋪滿。望回首,云臺閣的輪廓在金色的霧靄里朦朧,像披了一件永不褪色的金甲。原來所謂美好,從不是剎那的驚艷,而是像這銀杏,在時光里沉淀,在歲月中堅守,最終把平凡的日子,熬成了滿樹的黃金。而我們行走其間,不過是沾了一身金輝,把這初冬的溫柔,妥帖收進心底。</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