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1年8月的風里，還裹著滇西鄉(xiāng)村稻田的稻香，我攥著彌渡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從太花公社永華完小的土操場，踏入了全縣學子向往的初中校園。9月開學，我與小學同窗史兆云、沈學源一同被分到初四十一班，三張帶著鄉(xiāng)野氣息的臉龐，在陌生的教室里悄悄埋下了三年同窗的伏筆。</p><p class="ql-block"> 那時學校實行六天工作制。一中生源除了家居縣城及一中附近村莊的走讀生外，更多是遍及全縣各鄉(xiāng)鎮(zhèn)的住校生。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好多住校生周末多是靠邁著雙腿踩著塵途步行到校讀書，遠的要走兩三個時辰，近的也得半個鐘頭。為了讓住校村能在星期天回家籌措生活費，學校便變通為五天半工作制，周六上午的課程一結束，校園里就滿是背著布包、踏著塵土歸家的身影。家住谷芹的我，離學校不算遠也得要走四十幾分鐘才到家。</p> <p class="ql-block"> 初中的作息與小學截然不同。住校的我們每天清晨六點半就得被電鈴聲喚醒，冷水洗漱后，七點整便要到運動場和走讀生集合。全校初中高中六個年級輪流鍛煉，五天在校園操場進行隊列、單雙杠訓練、體操、打排球、籃球，運動場上集體排隊跑幾圈，剩下一天則要按周一至周六從初三到初一輪起，排著整齊的隊伍，沿校門前的柏油公路跑步。初一時，我們四個班240多人的隊伍，剛出發(fā)時只敢跑到彌渡駐軍的小營門口就折返，一千米的路程跑完，我早已氣喘吁吁，胸口像揣了只撲騰的兔子。可一學期下來，大家的腳步漸漸沉穩(wěn)，竟能跑到大營門口再往回跑，兩千米的路程跑完，腿酸腳麻，汗水順著額角滑進衣領，卻也透著少年人不服輸?shù)臅晨臁?lt;/p><p class="ql-block"> 七點半鍛煉結束，離八點上課還有半小時空檔。我們這些剛從農村來的新生，大多沒有吃早點的習慣，運動后便直奔教室，借著晨光高聲朗讀課文。兩個月后，有些手頭寬裕的同學，會到校門口的小攤或校外食堂買上一塊燒餌塊、一碗餌絲，而我只能望著那氤氳的熱氣咽口水。直到初一下學期，學校把供應的麥面粉改成了松軟的饅頭，我們這些沒零錢的住校生，終于能在晨練后領到一個熱乎的饅頭，就著白開水下肚，便是最簡單的滿足。</p> <p class="ql-block"> 每天上午十一點放學，到下午一點半上課，這兩個多小時是最自由的時光。我們先去學校食堂打飯，粗茶淡飯卻也吃得香甜，飯后便三五成群地走出校門，從老縣城東門車站的街口逛到大十字街。百貨大樓是必去的地方，有錢的同學會買些筆記本、牙膏牙刷，或是襪子毛巾，沒錢的我們，就湊到售賣黑白電視機的柜臺前，踮著腳尖蹭看幾眼模糊的畫面，哪怕只有幾分鐘，也覺得新鮮無比。</p><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早飯后，恰逢彌渡街子天，而上午第一節(jié)正是班主任彭老師的地理課，那天講的是地球的形狀。我們幾個調皮的同學溜出校門，直奔大十字旁的水果攤，找到東山來賣梨的商販，以一角五一斤的價格，專挑那些圓滾滾像地球的梨，湊錢買了幾斤，滿心歡喜地揣著“地球梨”回學校，準備在午休時細細品嘗，仿佛這樣就能把地理課的知識刻進心里。</p> <p class="ql-block"> 課余時光，運動場旁塔山下的原廟屋，是我們最向往的地方——那里藏著學校的閱覽室和圖書館。閱覽室里整齊地擺放著報刊雜志，只要遵守規(guī)矩，就能自由翻閱；圖書館則需要辦一張借閱證，才能借出心儀的書籍。剛上初一時，我們還不太懂得利用這些資源，直到下學期，教語文的李老師極力號召，我才和同學一起辦了借閱證，一心想借四大名著或是當時流行的科幻小說，可這些熱門書籍總是被人搶先借走。我們只能偶爾蹭李能同學搶先借到的科幻《海底兩萬里》，偷偷讀上一兩章節(jié)，體驗凡爾納科幻世界的神奇。</p><p class="ql-block"> 為了能讀到《西游記》，我不知多少次纏著借到上集的劉火忠同學，軟磨硬泡讓他看完后第一時間給我。終于，在我的真誠乞求下，他看完就把書遞給了我，只允許看兩天，到時要去圖書館還書了。拿到書的那一刻，我如獲至寶，課余時間里像餓極了的狼一樣如饑似渴地翻閱，不到兩天就看完了整本，雖然書中的情節(jié)大多模糊，可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桀驁身影，卻在我心里扎了根。</p> <p class="ql-block"> 1982年暑假前，《少林寺》這部電影風靡一時，我們卻因為要準備考試錯過了觀影機會?？纪暝嚭?，姚文輝知道我有借閱證，而他沒有辦襯得，便央求我用我的證幫他借一本小說，他想在暑假里讀完?？山璧健缎聛淼膫刹焯庨L》后，他又突然沒了興趣，便把書塞給了我。那個暑假，我每天清晨起床就捧著這本四百多頁的小說，每天認真讀十幾頁，二十多天后才讀完。沒有急于求成的浮躁，只是慢慢沉浸在故事里，那些偵察破案的情節(jié)，成了我整個暑假最難忘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 下午五點放學后，到晚上八點晚自習前的這段時間，是我們的歡樂時光。有時在籃球場上學打籃球，笨拙地運球、投籃，哪怕大汗淋漓也樂此不疲；有時約著走出校門，冬天在街上閑逛，看沿街的商鋪和來往的行人，夏天則偷偷跑到校外的雙龍海塘游泳，清涼的湖水洗去一身燥熱，也留下了少年人肆意的笑聲。</p><p class="ql-block"> 每天晚自習前，冬季六點到七點，夏季六點半到七點半，是閱覽室開放的時間。進去借閱的學生，只要在學生會輔助人員的登記本上寫下姓名、班級和日期，就能借閱墻上鐵線上掛的報紙、畫報，桌上擺著的各種雜志、月刋小說、畫報。我最偏愛《少年科技》，每次借到這本月刊，就找一個靠窗的空位坐下，靜靜地閱讀，那些奇妙的科學知識，像一扇窗，為我打開了鄉(xiāng)村之外的廣闊世界。</p> <p class="ql-block"> 彌渡一中的日子，就像柏油路上的晨跑腳印，清晰而堅定；像圖書館里的書籍，厚重而溫暖；像同窗間的情誼，純粹而綿長。那些在晨光中奔跑、在書頁間徜徉、在嬉笑中成長的時光，早已沉淀成生命中最珍貴的回憶，在歲月里散發(fā)著淡淡的馨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