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山里的日子,像被群山圈住的水,不流動,就容易淤塞。單家獨戶搞農(nóng)業(yè),好比獨輪車走山路,力氣費了不少,卻總難走遠。人手湊不齊,技術(shù)摸不透,收了東西運不出去,手里攥著好東西,也換不來實在的票子。致富的念頭,就像山尖的云,看著近,伸手卻夠不著。</p><p class="ql-block"> 山大匠在這貴州山坳里扎了十年,腳下的泥沾了又干,手里的農(nóng)具磨了又換,早把這里的溝溝壑壑刻進了心里。他見過春播時一家老小齊上陣仍趕不上農(nóng)時的焦急,見過熟透的果子爛在枝頭運不出去的心疼,也見過手里攥著好糧卻換不來油鹽的窘迫。十年的教訓與經(jīng)驗在心里翻涌,他想在有生之年,為這個家搭起兩座橋。</p><p class="ql-block"> 第一座橋,是開財源。這山坳不大,卻藏著不少寶貝:十畝果林在春風里能結(jié)出滿枝的甜,五畝糧田在秋陽下能堆起金黃的浪,一畝菜田隨季節(jié)變換著青紅,三畝魚塘里的魚正甩著尾巴長膘,雞豬羊圈里哼唧著鮮活的生氣,酒坊里飄著糧食發(fā)酵的醇香,還有成片的山林吐納著草木的靈氣,連那不起眼的石棉礦,也是沉默的寶藏。這些散落在后山的資源,像撒在地上的珠子,撿不起來,就成不了串。山大匠心里算過,若能把這些珠子串起來,一年掙個十萬、二十萬,甚至三十萬,不是虛話。</p><p class="ql-block"> 第二座橋,是讓財流通。光有東西不行,得讓它們走出去。果子熟了要有人收,糧食打了要能變現(xiàn),酒香也怕巷子深,鎖在山里的好東西,變不成錢,終究是枉然。而這流通的關(guān)鍵,說到底還是人。春播要人手,秋收要勞力,酒坊蒸酒、豬圈起糞、果林剪枝,哪一樣都離不得人。得有一群隨叫隨到的臨時工、鐘點工,把零散的力氣聚起來,生產(chǎn)這盤棋才能活。</p><p class="ql-block"> 合作社,便是串起這一切的繩。山大匠把屋前那間閑置的瓦房拾掇出來,刷白了墻,釘好了貨架,合作社的牌子一掛,就成了山坳里的新去處。這里不只是賣東西的地方,更是人力與物資的樞紐:誰家缺勞力,來這兒登個記,很快就有閑著的人上門幫忙;自家產(chǎn)的糧食、果子,不用再扛著翻山越嶺去趕集,往合作社一放,就能換些油鹽醬醋,或是抵了酒坊的糧、豬圈的料。周圍山民缺個針頭線腦、少斤把鹽,也不用再跑遠路,來這兒就能換,順手把家里多余的雞蛋、菜干帶來,換些急需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合作社的門一開,山坳里的空氣仿佛都活了。今天張家的媳婦來換兩斤鹽,留下一籃新摘的豆角;明天李家的漢子來尋個短工,說自家的玉米該收了;酒坊缺了玉米,合作社里登記的農(nóng)戶很快就送來幾擔;豬圈的飼料不夠,轉(zhuǎn)頭就用幾筐剛摘的橘子換了回來。零散的勞動力有了去處,閑置的農(nóng)產(chǎn)品有了歸宿,山里的東西不再死鎖著,像活過來的水,開始在各家各戶間流動。</p><p class="ql-block"> 人動起來,物活起來,錢自然就跟著來了。果林的果子通過合作社聯(lián)系的車運出了山,魚塘的魚成了鎮(zhèn)上飯館的常客,酒坊的酒貼上了標簽,在合作社里就被熟客訂走大半。掙來的錢,又投回地里:給果林修了滴灌,給糧田換了新種,給魚塘清了淤泥。</p><p class="ql-block"> 山大匠站在合作社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人,聽著屋里討價還價的笑語,遠處的果林在風里搖著枝葉,魚塘的水面閃著光。他知道,這循環(huán)一旦轉(zhuǎn)起來,就停不住了。人幫人,物換物,錢生錢,山里的日子,終究會像這合作社門前的路,慢慢拓寬,通向亮堂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山大匠是個實在的人,他把盤算和奔頭干出來,心里也跟著踏實。其實山里的經(jīng)濟就要搞合作社這種東西,把山民們零散的力氣聚起來,讓山里閑置的農(nóng)產(chǎn)品活起來,再遠的路也能一步步走順。山大匠的心思,說到底是想讓山里的好東西不白瞎,讓干活的人能得實惠,這份心落地了,山里的生活自然就有了奔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