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那些年團年飯的臘雞腿

旭日東升

昵稱：旭日東升美篇號：165007249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鄂北隨州的大洪山農(nóng)村地區(qū)，臨近寒冬臘月時節(jié)，年味兒便順著青瓦屋檐悄然爬進每戶人家。裊裊炊煙中，家家戶戶陸續(xù)開始殺年豬，腌臘肉、灌香腸、買魚殺雞、磨豆腐，而我們家最令人念念不忘的，是爺爺奶奶親手腌制的臘雞和臘雞腿。尤其那幾只用麻繩串起、懸于伙籠房墻壁橫梁上的臘雞腿，經(jīng)寒風一吹，臘香四溢，連我伏案寫寒假作業(yè)時，鼻尖也縈繞著那勾人饞意的香氣。那時物資匱乏，平日里難得見葷腥，更舍不得宰殺會下蛋換鹽買火柴、煤油的母雞。只有家中有人過生日或來了貴客或重大節(jié)日時，爺爺奶奶才會殺一只公雞燉湯，但卻總會把雞腿留下，精心腌制，風干保存。之所以將雞腿風干保存，只是為了等到過年時，讓孫子孫女們每人分得一兩只臘雞腿，那是他們最深沉的疼愛。在我老家，臘雞腿的制作講究揉鹽、熏烤、風干，一道道工序下來，足足要半月光陰。 在那個沒有冰箱的年代，鹽腌與晾曬臘貨是保存美味的智慧。屋檐下那一串懸掛的臘雞腿，在風中漸漸凝成琥珀般的色澤，成了冬日里最溫暖的風景之一。我常仰頭望著梁上那一串風干的雞腿，咽著口水，把滿心的念想和期盼交付給時間。那不只是對美食的等待，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親情守候。爺爺奶奶是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社員，靠掙工分過日子，手頭從不寬裕，更不用說有多少現(xiàn)金鈔票。過年時給孫輩的“壓歲錢”，不是紅紙包著的鈔票，而是他們一年四季用辛勞與節(jié)儉攢下的幾只臘雞腿。因為一只雞只有兩條腿，在他們看來，那是饋贈給孫輩最好的禮物。對我們姊妹幾個而言，逢年過節(jié)，能獨自啃上一兩只臘雞腿，已是回老家過年最隆重的禮遇。哪怕有時臘雞腿燜得不夠軟爛，咬得費勁，我們?nèi)猿缘媒蚪蛴形叮路鹉亲涛独?，藏著整個青少年時期的幸福。除夕清晨，廚房便升起了裊裊炊煙。爺爺奶奶圍裙系身，在灶臺前忙碌不停：砂鍋里的豆腐燒肉咕嘟冒泡，沙罐中蘿卜燉豬腿香氣撲鼻，煨罐里煮著蓮藕排骨湯，籠屜上蒸著粉蒸肉、臘香腸，還有那最令我們姐弟幾個期待的臘雞腿。 父母忙著清理室內(nèi)外衛(wèi)生，姐姐們在灶下添柴燒火，我和弟弟做著寒假作業(yè)，時不時跑進廚房，站在灶臺前踮著腳，眼巴巴地守在一旁，生怕錯過任何一道菜上桌的瞬間。漸漸的，堂屋的八仙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幾只火鍋熱氣騰騰，連平日懶洋洋的老白貓也悄悄鉆到桌底，等著分一口年味。當我們姊妹貼好年畫對聯(lián)，鞭炮聲在門外炸響，隨后一家人便圍坐桌前，團年飯正式開席。開席時，最特別的儀式，就是奶奶將臘雞腿一一取出，平均地分給每個孫輩。那一瞬間，望著手中油亮的雞腿，咬一口，咸香中透著煙熏的厚重，仿佛嘗到了歲月沉淀的深情。彼時，一只臘雞腿，承載的遠不止是味覺的記憶。它是一段貧瘠歲月里的溫情饋贈，是爺爺奶奶用節(jié)儉與愛意編織的年節(jié)儀式。如今生活富足，新鮮雞腿觸手可及，可再難尋回當年那份期盼與純粹。再回到大洪山的老屋，祖屋因多年無人居住，己是殘垣斷壁，風也不再有那熟悉的臘香。唯有記憶深處，那團年飯桌上的臘雞腿，依舊在時光的磚縫里靜靜發(fā)酵，如陳釀般醇厚，歷久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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