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請欣賞李樹偉散文《毛毛草里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濕地公園的風里，飄著毛毛草的白絮。孫女蹲在那片熟悉的草叢前，陽光落在她新剪的齊耳短發(fā)上，發(fā)梢泛著淺金——這才驚覺，那個總追著我要毛毛草小狗的丫頭，已經(jīng)比去年高了小半頭，校服的袖口空蕩蕩的，晃出幾分少女的模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記憶里的毛毛草，總纏著她的小手。那時她剛到我膝蓋高，攥著我的食指穿過菜市場，看見路邊的毛毛草就邁不動步。我蹲下來，掐幾根毛茸茸的穗子，三纏兩繞就成了只小狗，長耳朵耷拉著，尾巴翹得老高。她會舉著跑半天，吃飯時放在桌角，睡覺時藏在枕頭邊，兩三天后毛毛草蔫了，還會癟著嘴來要新的："爺爺?shù)男」纷钕裾娴摹?quot;那些年編過的小狗、小兔、小刺猬，堆在她的玩具箱里，成了比布偶更珍貴的寶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次我故技重施。選了最飽滿的幾根毛毛草，指尖熟練地翻飛，狗耳朵剛成形，就聽見她"嗯"了一聲。轉(zhuǎn)頭看時，她正用剪刀修剪草莖，眼神專注得像在完成什么大事。我把編好的小狗遞過去，等著她像往常一樣歡呼，卻見她眼皮都沒抬，只掃了一眼，輕輕放在旁邊的石階上，仿佛那不是她曾珍視的寶貝，只是片普通的草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像被風卷走了什么。正愣神時，她忽然舉起手里的東西："爺爺，你看！"那是只用毛毛草編的小狗，比我編的精致多了，四肢分明，尾巴上還綴著朵小紫花，最妙的是眼睛，用兩顆黑色的草籽嵌著，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搖著尾巴跑過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給你的，"她把小狗塞進我手里，又變戲法似的拿出另一件，"這是給郭奶奶的雞，她屬兔......不對，屬雞。"那只雞的翅膀展開著，羽毛用細長的草莖層層疊疊編出來，竟真有幾分振翅欲飛的模樣。接著是給姥姥的蝴蝶，翅膀薄得像蟬翼，用淺綠的草葉襯著，風一吹就輕輕顫動；給弟弟的蒼蠅更絕，復(fù)眼用褐色的草籽排得整整齊齊，連翅膀上的紋路都用細草莖勾了出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幾個大人捧著各自的"禮物"，一時說不出話。郭奶奶的雞放在包上，走幾步就忍不住摸一下；姥姥舉著蝴蝶對著太陽看，說"比公園里的真蝴蝶還好看"；我手里的小狗，毛毛蹭著掌心，暖乎乎的，比任何時候編的都要重。"不愧是學美術(shù)的，"郭奶奶笑著揉她的頭發(fā)，"這手巧的，隨誰呢？"她歪著頭笑，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卻不再是小時候那種全然依賴的亮，多了些自己的驕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家的路上，她背著畫板走在前面，書包上掛著自己編的毛毛草掛件。風掀起她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印著卡通圖案的T恤——原來她早就不是那個需要我用毛毛草哄著的小不點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手藝，甚至能反過來，用我教的東西，給我一個驚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晚上整理相冊，翻到她三歲時的照片：舉著我編的毛毛草小兔，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小兔的耳朵歪歪扭扭，卻被她攥得緊緊的?，F(xiàn)在想來，那些年編過的毛毛草，就像時光的接力棒，我遞給她，她接過去，又用自己的方式，把它變得更精巧，再遞回來。這大概就是成長吧——不是告別過去，而是帶著過去的痕跡，長出新的模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窗臺上，她編的小狗和我編的小狗并排站著。我的歪歪扭扭，她的精致靈動，像兩截疊在一起的時光。忽然明白，所謂長大，就是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那個總跟在身后的小尾巴，已經(jīng)能自己編織世界了，而你能做的，就是笑著接過她遞來的、帶著她體溫的新作品，像珍藏當年的回憶一樣，珍藏這份突如其來的驕傲。</p> <p class="ql-block">郭奶奶是屬雞的</p> <p class="ql-block">姥姥像蝴蝶一樣漂亮</p> <p class="ql-block">弟弟像只蒼蠅煩人</p> <p class="ql-block">還是爺爺?shù)膶傧嗪????忠誠度很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