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雋蘊藉見風骨 雅俗相宜藏深情——評鄒海文冬至二聯(lián)</p><p class="ql-block"> 文/芙蓉婉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天冬至作聯(lián)二副</p><p class="ql-block">鄒海文(上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陽生亞歲添祥瑞;</p><p class="ql-block">晝短今宵待暖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數(shù)九寒天冰作畫;</p><p class="ql-block">陽回大地雪題詩。</p><p class="ql-block"> 冬至,是歲月攤開的一枚素箋,寫著“陰極之至,陽氣始生”的時序輪回,亦藏著《道德經》里“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的玄妙哲思。它是二十四節(jié)氣里最具禪意的節(jié)點,是“亞歲”,是“冬至大如年”的民俗傳承,素來是文人墨客寄情抒懷的絕佳載體,承載著人們對乾坤流轉的感知,對春暖將至的溫柔期許。上海鄒海文先生的這兩副冬至楹聯(lián),便如冬日枝頭的一抹梅影,以凝練筆觸勾勒冬節(jié)景致,以淺近詞句寄寓悠長哲思,對仗工穩(wěn)而意趣盎然,堪稱冬至題材楹聯(lián)中的佳作。</p><p class="ql-block"> 第一聯(lián)“陽生亞歲添祥瑞;晝短今宵待暖春”,起筆便錨定冬至的核心時令特質,暗合《道德經》“反者道之動”的變易之理。上聯(lián)“陽生亞歲添祥瑞”,寥寥七字,將冬至的節(jié)候特點與民俗內涵熔鑄一爐?!瓣柹倍?,是乾坤交泰的契機,是陰氣盛極而衰、陽氣悄然萌動的開端,精準點出冬至“晝最短、夜最長,此后陽氣漸升”的自然規(guī)律,是為聯(lián)語的根基;“亞歲”則是冬至的古稱,古人視冬至僅次于新年,民間有祭祖、賀冬之俗,冠以“亞歲”之名,便為這副楹聯(lián)增添了濃厚的人文色彩;“添祥瑞”三字,落筆溫暖而充滿期許,既契合冬至時節(jié)人們祈福納祥的傳統(tǒng)心理,又讓聯(lián)語的基調趨向明快,一掃冬日的凜冽蕭瑟。下聯(lián)“晝短今宵待暖春”,與上聯(lián)形成極為工整的對仗,且在內容上層層遞進?!皶兌探裣笔菍Χ磷钪庇^的時令描摹,“今宵”二字將時間定格在冬至這一晚,讓抽象的節(jié)候概念變得具象可感;“待暖春”則是全聯(lián)的點睛之筆,從眼前的晝短夜長延伸至對春日融融的期盼,恰似《道德經》所言“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將冬日的蟄伏化作對新生的守望,意境頓時開闊。此聯(lián)對仗堪稱精妙,“陽生”對“晝短”,一為陽氣萌動的動態(tài),一為白晝時長的靜態(tài),陰陽相生;“亞歲”對“今宵”,一為節(jié)候雅稱,一為具體時間,虛實相映;“添祥瑞”對“待暖春”,一為祈福之愿,一為盼春之心,情意相通。上下聯(lián)平仄協(xié)調,音韻和諧,讀來朗朗上口,毫無雕琢之感,恰似冬日里的一縷暖陽,溫潤而妥帖。</p><p class="ql-block"> 第二聯(lián)“數(shù)九寒天冰作畫;陽回大地雪題詩”,則將筆觸聚焦于冬至后的冬日景致,意境更為空靈,畫面感更為強烈,暗含《道德經》“有無相生,難易相成”的辯證之美。冬至過后,便進入“數(shù)九寒天”,這是北方冬日最具代表性的時段,上聯(lián)以“數(shù)九寒天”開篇,瞬間將讀者帶入天寒地凍、萬物冰封的冬日氛圍中?!氨鳟嫛比?,堪稱神來之筆,將自然之景賦予了藝術的靈動感。冬日里,屋檐下的冰棱、河面上的冰晶,形態(tài)各異,或如瓊枝玉樹,或如琉璃碎玉,本是天地造化的產物,而以“作畫”喻之,仿佛是上天以寒為墨、以冰為紙,繪就的一幅冬日冰雪圖,奇崛而浪漫。下聯(lián)“陽回大地雪題詩”,與上聯(lián)對仗工整,且意境更為悠遠?!瓣柣卮蟮亍焙魬茁?lián)的“陽生”,是乾坤流轉的必然,點明冬至過后陽氣漸回的節(jié)候變化,讓凜冽的冬日有了暖意萌動的生機;“雪題詩”與上聯(lián)的“冰作畫”形成完美的對仗,雪落大地,如漫天飛絮,似素箋鋪陳,而雪花的千姿百態(tài),便如在大地這張素箋上題寫的詩句,清雅而雋永?!氨鳟嫛迸c“雪題詩”,一靜一動,一剛一柔,一陰一陽,將冬日冰雪的美寫到了極致,既有北國冬日的雄渾壯闊,又有江南文人的婉約雅致。此聯(lián)的對仗同樣嚴謹,“數(shù)九寒天”對“陽回大地”,皆是四字短語,描繪冬春交替之際的天地氣象;“冰”對“雪”,同為冬日的標志性物象;“作畫”對“題詩”,皆是文人雅事,一繪一文,相得益彰,盡得《道德經》“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的和諧之韻。</p><p class="ql-block"> 兩副楹聯(lián),一寫冬至節(jié)候的人文內涵,一繪冬日大地的自然景致,各有側重又渾然一體,共同勾勒出冬至時節(jié)的獨特風貌。而尤為動人的是,在這兩副凝練的楹聯(lián)之外,藏著一句更柔軟的話——“長不過情人的話長”。古人云“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亦有“伯牙鼓琴,子期知音”的典故流傳千古,真正的相知相伴,從來都不會被時間丈量。試想冬至夜的暖閣,紅泥小火爐上煨著陳年普洱,案頭擺著一碟糖霜山楂、一盤冬筍臘肉,知己對坐,以茶代酒,不必推杯換盞,只消淺啜慢品。窗外是“數(shù)九寒天冰作畫”的清奇景致,窗內是閑話楹聯(lián)、漫談風月的融融暖意,美食的鮮香混著茶香漫過鼻息,幾句心得便引得相視一笑,這般情境里,心神早已蕩漾,醉意也悄悄漫上眉梢。恰如陶淵明“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的悠然,與知音共處,縱使窗外夜雪漫漫、寒天寂寂,也只覺時光清淺,哪有半點漫長之感。這句看似與楹聯(lián)無關的話語,實則為這兩副冬至聯(lián)增添了別樣的溫情。冬至,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亦是有情人、知己人相伴取暖的日子?!兜赖陆洝酚醒浴疤斓夭蝗?,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乾坤自有其運行之道,寒來暑往,周而復始,可人間的溫情,卻能在凜冽寒冬里生出融融暖意。無論是“添祥瑞”的祈福,還是“待暖春”的期盼,無論是“冰作畫”的奇景,還是“雪題詩”的雅致,在漫長的冬夜里,都抵不過情人耳畔的一句軟語,抵不過知己相視的一抹會心笑意。冬夜漫長,寒天凜冽,而情人的話語,比數(shù)九寒天更綿長,比陽回大地更溫暖;知己的閑談,比杯中美酒更醉人,比案頭楹聯(lián)更動人。這正是鄒海文先生這兩副楹聯(lián)的高明之處,它不僅寫出了冬至的時令之美、民俗之韻,更在字里行間藏進了人間的溫情與浪漫,讓乾坤大道的玄妙,落進了尋常煙火的溫柔。</p><p class="ql-block"> 楹聯(lián)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講究“言有盡而意無窮”。鄒海文先生的這兩副冬至聯(lián),以極簡的筆墨,寫盡了冬至的自然之景、人文之思,又以一句“長不過情人的話長”,將節(jié)氣的厚重與情感的柔軟完美融合,恰似《道德經》所言“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它讓我們看到,楹聯(lián)并非遙不可及的文人雅玩,而是可以融入日常情感的載體。在冬至的暖陽與落雪之中,品讀這兩副楹聯(lián),回味那句柔軟的情話,回味與知己圍爐品茗的時光,便覺整個冬日都變得溫暖而悠長。</p><p class="ql-block"> 從藝術特色來看,這兩副楹聯(lián)還兼具以下幾處亮點。其一,用語淺近而意蘊深遠。聯(lián)中無生僻字詞,皆是通俗易懂的語言,卻字字珠璣,將節(jié)候、景致、情感與乾坤哲理融為一體,做到了雅俗共賞。其二,文脈貫通而結構嚴謹。兩副楹聯(lián)都以冬至的“陽生”為核心線索,暗合陰陽相生的大道,上聯(lián)寫景寫俗,下聯(lián)抒情寫盼,層層遞進,邏輯清晰。其三,意境營造獨具匠心。無論是“待暖春”的期盼,還是“冰作畫、雪題詩”的想象,都讓聯(lián)語的意境超越了眼前的實景,達到了情景交融、天人合一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在當代楹聯(lián)創(chuàng)作中,不少作品過于追求對仗的工整而忽視了意境的營造,或是過于堆砌辭藻而顯得空洞無物。而鄒海文先生的這兩副冬至聯(lián),無疑為當代楹聯(lián)創(chuàng)作提供了一個極佳的范例——以真情為筆,以生活為墨,方能寫出打動人心的佳作。冬至的寒,終會被春日的暖消融;而楹聯(lián)中的情,卻會在歲月的流轉中,愈發(fā)醇厚綿長。正如那句“長不過情人的話長”,好的楹聯(lián),亦如情人的話語,能在漫長的時光里,溫暖每一個品讀它的人。亦如《道德經》所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好的文字,從來都是溫潤無聲,卻能深入人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