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凸碧堂品笛感凄清</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凹晶館聯(lián)詩悲寂寞</i></b></p> <p class="ql-block">播講及制作:蝶戀花66</p><p class="ql-block">點(diǎn)擊↓方視頻即可收聽，想聽更多本人播講的《紅樓夢》可點(diǎn)擊主頁《小說連播》</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話說賈赦、賈政帶領(lǐng)賈珍等散去不提。且說賈母這里命將圍屏撤去，兩席并而為一。眾媳婦另行擦桌整案，更杯洗箸，陳設(shè)一番。賈母等都添了衣，盥漱吃茶，方又入坐，團(tuán)團(tuán)圍繞。賈母看時，寶釵姊妹二人不在坐內(nèi)，知他們家去圓月去了，且李紈、鳳姐二人又病著，少了四個人，便覺冷清了好些。賈母因笑道：“往年你老爺們不在家，咱們越性請過姨太太來，大家賞月，卻十分鬧熱。忽一時想起你老爺來，又不免想到母子、夫妻、兒女不能一處，也都沒興。及至今年你老爺來了，正該大家團(tuán)圓取樂，又不便請他們娘兒們來說說笑笑。況且他們今年又添了兩口人，也難丟了他們跑到這里來。偏又把鳳丫頭病了，有他一人來說說笑笑，還抵得十個人的空兒?？梢娞煜率驴傠y十全。”說畢，不覺長嘆一聲，遂命拿大杯來斟熱酒。王夫人笑道：“今日得母子團(tuán)圓，自比往年有趣。往年娘兒們雖多，終不似今年自己骨肉齊全的好?！辟Z母笑道：“正是為此，所以才高興拿大杯來吃酒。你們也換大杯才是?！毙戏蛉说戎坏脫Q上大杯來。因夜深體乏，且不能勝酒，未免都有些倦意，無奈賈母興猶未闌，只得陪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賈母又命將罽氈鋪于階上，命將月餅、西瓜、果品等類都叫搬下去，令丫頭媳婦們也都團(tuán)團(tuán)圍坐賞月。賈母因見月至中天，比先越發(fā)精彩可愛，因說：“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因命人將十番上女孩子傳來。賈母道：“音樂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遠(yuǎn)遠(yuǎn)的吹起來就夠了?！闭f畢，剛才去吹時，只見跟邢夫人的媳婦走來向邢夫人前說了兩句話。賈母便問：“說什么事？”那媳婦便回說：“方才大老爺出去，被石頭絆了一下，崴了腿?！辟Z母聽說，忙命兩個婆子快看去，又命邢夫人快去。邢夫人遂告辭起身。賈母便又說：“珍哥媳婦也趁著便就家去罷，我也就睡了。”尤氏笑道：“我今日不回去了，定要和老祖宗吃一夜。”賈母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們小夫妻家，今夜不要團(tuán)圓團(tuán)圓？如何為我躭擱了。”尤氏紅了臉，笑道：“老祖宗說的我們太不堪了。我們雖然年輕，已經(jīng)是十來年的夫妻，也奔四十歲的人了。況且孝服未滿，陪著老太太頑一夜還罷了，豈有自去團(tuán)圓的理?！辟Z母聽說，笑道：“這話狠是，我到也忘了孝未滿?？蓱z你公公已是二年多了，?可是我到忘了，該罰我一大杯。既這樣，你就索性別送，陪著我罷了。你叫蓉兒媳婦送去，就順便回去罷。”尤氏說了，蓉妻答應(yīng)著，送出邢夫人，一同至大門，各自上車回去。不在話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這里賈母仍帶眾人賞了一回桂花，又入席換暖酒來。正說著閑話，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yáng)揚(yáng)，吹出笛聲來。趁著這明月清風(fēng)，天空地凈，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相賞聽。約兩盞茶時，方才止住，大家稱贊不已。于是遂又斟上暖酒來。賈母笑道：“果然可聽么？”眾人笑道：“實(shí)在可聽。我們也想不到這樣，須得老太太帶領(lǐng)著，我們也得開些心胸?！辟Z母道：“這還不大好，須得揀那曲譜越慢的吹來越好?！闭f著，便將自己吃的一個內(nèi)造瓜仁油松穰月餅，又命斟一大杯熱酒，送給譜笛之人，慢慢的吃了再細(xì)細(xì)的吹一套來。媳婦們答應(yīng)了，方送去，只見方才瞧賈赦的兩個婆子回來了，說：“右腳面上白腫了些，如今調(diào)服了藥，疼的好些了，也不甚大關(guān)系?！辟Z母點(diǎn)頭嘆道：“我也太操心。打緊說我偏心，我反這樣?！币蚓蛯⒎讲刨Z赦的笑話說與王夫人、尤氏等聽。王夫人等因笑勸道：“這原是酒后大家說笑，不留心也是有的，豈有敢說老太太之理。老太太自當(dāng)解釋才是。”只見鴛鴦拿了軟巾兜與大斗篷來，說：“夜深了，恐露水下來，風(fēng)吹了頭，須要添了這個。坐坐也該歇了?！辟Z母道：“偏今兒高興，你又來催。難道我醉了不成，偏到天亮！”因命再斟酒來。一面戴上兜巾，披了斗篷，大家陪著又飲，說些笑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只聽桂花陰里，嗚嗚咽咽，裊裊悠悠，又發(fā)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fā)凄涼。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靜月明，且笛聲悲怨，賈母年老帶酒之人，聽此聲音，不免有觸于心，禁不住墮下淚來。眾人此時都不禁凄涼寂歷之意，半日，方知賈母傷感，才忙轉(zhuǎn)身陪笑，發(fā)語解釋?。?又命換暖酒，且住了笛。尤氏笑道：“我也就學(xué)一個笑話，說與老太太解解悶。”賈母勉強(qiáng)笑道：“這樣更好，快說來我聽。”尤氏乃說道：“一家子養(yǎng)了四個兒子：大兒子只一個眼睛，二兒子只一個耳朵，三兒子只一個鼻子眼，四兒子到都齊全，偏又是個啞巴?！闭f到這里，只見賈母已朦朧雙眼，似有睡去之態(tài)。?尤氏方住了，忙和王夫人輕輕的請醒。賈母睜眼笑道：“我不困，白閉閉眼養(yǎng)神。你們只管說，我聽著呢?！蓖醴蛉说刃Φ溃骸耙挂阉母耍L(fēng)露也大，請老太太安歇罷了。明日再賞十六，也不辜負(fù)這月色?！辟Z母道：“那里就四更了？”王夫人笑道：“實(shí)已四更，他們姊妹們熬不過，都去睡了?！辟Z母聽說，細(xì)看了一看，果然都散了，只有探春在此。賈母笑道：“也罷。你們也熬不慣，況且弱的弱，病的病，去了到省心。只是三丫頭可憐，尚還等著。你也去罷，我們散了?！闭f著，便起身，吃了一口清茶，便有預(yù)備下的竹椅小轎，便圍著斗篷坐上，兩個婆子搭起，眾人圍隨出園去了。不在話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這里眾媳婦收拾杯盤碗盞時，卻少了個細(xì)茶杯，各處尋覓不見，又問眾人：“必是誰失手打了。撂在那里？告訴我拿了磁瓦去交收是證見，不然又說偷起來?！北娙硕颊f：“沒有打了，只怕跟姑娘的人打了，也未可知。你細(xì)想想，或問問他們?nèi)ァ！币徽Z提醒了這管傢伙的媳婦，因笑道：“是了，那一會記得是翠縷拿著的。我去問他。”說著便去找時，剛下了甬道，就遇見了紫鵑和翠縷來了。翠縷便問道：“老太太散了，可知我們姑娘那去了？”這媳婦道：“我來問那一個茶鐘往那里去了，你們到問我要姑娘?！贝淇|笑道：“我因倒茶給姑娘吃的，展眼回頭，就連姑娘也沒了?！蹦窍眿D道：“太太才說都睡覺去了。你不知那里頑去了，還不知道呢?！贝淇|和紫鵑道：“斷乎沒有悄悄的睡去之理，只怕在那里走了一走。如今見老太太散了，趕過前邊送去，也未可知。我們且往前邊找找去。有了姑娘，自然你的茶鐘也有了。你明日一早再找，有什么忙的?！毕眿D笑道：“有了下落就不必忙了，明兒就和你要罷?！闭f畢，回去查收傢伙。這里紫鵑和翠縷便往賈母處來。不在話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原來黛玉和湘云二人并未去睡覺。只因黛玉見賈府中許多人賞月，賈母猶嘆人少，不似當(dāng)年熱鬧，又提寶釵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賞月等語，不覺對景感懷，自去俯欄垂淚。寶玉近因晴雯病勢甚重，諸務(wù)無心，王夫人再四遣他去睡，他趁此去了。探春又因近日家事著惱，無暇游玩。雖有迎春惜春二人，偏又素日不大甚合。所以只剩了湘云一人寬慰他，因說：“你是個明白人，何必作此形景自苦。我也和你一樣，我就不似你這樣心窄。何況你又多病，還不自己保養(yǎng)。可恨寶姐姐，姊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處賞月，必要起社，大家聯(lián)句，到今日便棄了咱們，自己賞月去了。社也散了，詩也不作了。到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你可知宋太祖說的好：‘臥榻之側(cè)，豈許他人酣睡?！麄儾蛔鳎蹅儍蓚€竟聯(lián)起句來，明日羞他們一羞?！摈煊褚娝@般勸慰，不肯負(fù)他的豪興，因笑道：“你看這里這等人聲嘈雜，有何詩興?！?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湘云笑道：“這山上賞月雖好，終不及近水賞月更妙。你知道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個所在就是凹晶館?？芍?dāng)日蓋這園子時就有學(xué)問。這山之高處，就叫作凸碧；山之低洼近水處，就叫作凹晶。這‘凸’‘凹’二字，歷來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軒館之名，更覺新鮮，不落窠臼。可知這兩處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設(shè)。有愛那山高月小的，便往這里來；有愛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這兩個字俗念作‘洼’‘拱’二音，便說俗了，不大見用，只陸放翁用了一個‘凹’字，說‘古硯微凹聚墨多’，還有人批他俗，豈不可笑?！绷主煊竦溃骸耙膊恢环盼滩庞茫湃酥杏谜咛?。如江淹《青苔賦》，東方朔《神異經(jīng)》，以至《畫記》上云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不可勝舉。只是今人不知，誤作俗字用了。實(shí)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擬的呢。因那年試寶玉，因他擬了幾處，也有存的，也有刪改的，也有尚未擬的。這是后來我們大家把這沒有名色的也都擬出來了，注了出處，寫了這房屋的坐落，一并帶進(jìn)去與大姐姐瞧了。他又帶出來，命給舅舅瞧過。誰知舅舅到喜歡起來，又說：‘早知這樣，那日就該叫他姊妹一并擬了，豈不有趣?！苑参覕M的，一字不改都用了。如今就往凹晶館去看看?！?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說著，二人便同下了山坡。只一轉(zhuǎn)彎，就是池沿，沿上一帶，竹欄相接，直通著那邊藕香榭的路徑。?因這幾間就在此山懷抱之中，乃凸碧山莊之退居，因洼而近水，故顏其額曰“凹晶溪館”。因此處房宇不多，且又矮小，故只有兩個老婆子上夜。今日打聽得凸碧山莊的人應(yīng)差，與他們無干，這兩個老婆子關(guān)了月餅果品并犒賞的酒食來，二人吃得既醉且飽，早已息燈睡了。?黛玉湘云見息了燈，湘云笑道：“到是他們睡了好。咱們就在這卷棚底下賞這水月如何？”二人遂在兩個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見天上一輪皓月，池中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如置身于晶宮鮫室之內(nèi)。微風(fēng)一過，粼粼然池面皺碧鋪紋，真令人神清氣凈。湘云笑道：“怎得這會子坐上船吃酒到好。這要是我家里這樣，我就立刻坐船了?！摈煊裥Φ溃骸罢枪湃顺Ｕf的好，‘事若求全何所樂’。據(jù)我說，這也罷了，偏要坐船起來?！毕嬖菩Φ溃骸暗秒]望蜀，人之常情?？芍切├先思艺f的不錯。說貧窮之家自為富貴之家事事趁心，告訴他說竟不能遂心，他們不肯信的；必得親歷其境，他方知覺了。就如咱們兩個，雖父母不在，然卻也忝在富貴之鄉(xiāng)，只你我竟有許多不遂心的事?！摈煊裥Φ溃骸安坏阄也荒艹眯?，就連老太太、太太以至寶玉、探丫頭等人，無論事大事小，有理無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況你我旅居客寄之人了！”湘云聽說，恐怕黛玉又傷感起來，忙道：“休說這些閑話，咱們且聯(lián)詩?！闭f間，只聽笛韻悠揚(yáng)起來。黛玉笑道：“今日老太太、太太高興了，這笛子吹的有趣，到是助咱們的興趣了。?咱兩個都愛五言，就還是五言排律罷?！毕嬖频溃骸跋藓雾崳俊摈煊裥Φ溃骸霸蹅償?shù)這個欄桿的直棍，這頭到那頭為止。他是第幾根就用第幾韻。若十六根，便是‘一先’起。這可新鮮？”湘云笑道：“這到別致?！庇谑嵌似鹕恚銖念^數(shù)至盡頭，止得十三根。湘云道：“偏又是‘十三元’了。這個韻少，作排律只怕牽強(qiáng)不能押韻呢。少不得你先起一句罷了。”黛玉笑道：“到要試試咱們誰強(qiáng)誰弱，只是沒個紙筆記。”湘云道：“不妨，明兒再寫。只怕這一點(diǎn)聰明還有?！摈煊竦溃骸拔蚁绕鹨痪洮F(xiàn)成的俗語罷。”因念道：</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