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山脈</p><p class="ql-block">圖: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美篇號:2159032</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時間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冬至又至。關(guān)于這個節(jié)氣,我們知道的不少,未知的或許更多。譬如在我們家,冬至吃餃子是代代相傳的習(xí)俗,它亦是冬季的第四個節(jié)氣;至于冬至日太陽直射南回歸線、北半球白晝最短黑夜最長這些帶著地理光影的知識,許多人未必說得清。但母親常說:“吃了冬至飯,一天長一線。”這句樸素的話,卻像一粒種子,早早埋進(jìn)我童年的光陰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時的我總是不解,“線”怎么能丈量時間呢?直到上了小學(xué),仍覺得這說法像謎。母親便放下手中的活計,用我能懂的話慢慢解釋:從前沒有鐘表,人們靠經(jīng)驗感知時間,比如一炷香、一頓飯的工夫。而這“一線”,指的是做針線活用的那一根線——納鞋底也好,縫被子也罷,線的長度相差不多。冬至往后,白日漸漸變長,做活時便能多縫一根線,多完成一分活計。這話里藏的,是尋常日子里對光的珍惜,也是對生活溫吞而執(zhí)著的期待。</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冬至的南北食俗,悄然勾勒出家的方位。南方湯圓軟糯如月下絮語,在甜湯里漾開團(tuán)圓的暖意;北方餃子飽滿似冬日耳廓,熱騰騰地盛滿歲寒的守護(hù)。一圓一彎,皆是大地寫給冬日的溫柔詩行——無論身在何處,舌尖總能尋回故鄉(xiāng)的溫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冬至吃餃子,是一道暖融融的風(fēng)景。老人家說,這與“醫(yī)圣”張仲景有關(guān)。冬日寒冷,他見百姓耳朵生凍瘡,便用面皮包上驅(qū)寒藥材,捏成耳朵模樣煮熟,稱為“祛寒嬌耳湯”。后來,“嬌耳”漸漸成了餃子,冬至吃餃子不凍耳朵的說法也流傳開來。這傳說里有人情,有牽掛,雖如今只當(dāng)笑談,可熱騰騰的餃子下肚,暖的是身,也是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童年時,最盼的便是冬至。那天母親總在天未亮?xí)r起身,廚房里漸漸響起輕快的節(jié)奏。餃子餡是她精心調(diào)制的——自家地里收的蘿卜切成條,在滾水里焯過,用細(xì)布裹緊,擠出水分;趕早市割來的豬肉,肥瘦相宜,剁成細(xì)膩的肉糜。蘿卜與肉末在盆中相逢,撒鹽、點醬油,添一把曬干的蝦皮,再舀入兩顆雞蛋、幾滴香油。母親的手沿著同一方向攪拌,餡料漸漸泛起油潤的光澤,香氣一層層漫開,竄進(jìn)鼻尖,那是貫穿歲月仍清晰如昨的味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總愛挨在母親身邊,看她如何將一團(tuán)面魔術(shù)般地變成一案圓潤的皮。搟面杖在她手中輕盈滾動,面皮如云朵般舒展,中央略厚,邊緣透光。取一張托在掌心,舀一勺餡,對折、捏合,指尖靈巧地捻出一圈細(xì)密的花邊,仿佛為月亮鑲上了蕾絲。包好的餃子微微彎著,豐腴而安靜,一個個排在高粱桿編的鍋簰上,像等待列隊駛向團(tuán)圓的小船。</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待餃子包妥,母親便洗凈手,生火起灶。干柴在灶膛里噼啪作響,躍動的火光映亮她溫柔的臉。水沸了,白霧氤氳,鍋沿涌出綿綿的蒸汽,廚房霎時如墜云端仙境。母親將餃子順著鍋簰滑入水中,再用長勺輕輕推散。她告訴我:“餃子要滾三滾,每次水沸都得點些涼水,這樣皮才筋道,不破不爛。”我盯著鍋里起伏的白色月牙,覺得它們像在溫泉里嬉戲的小鵝,歡快,也安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餃子出鍋時,滿屋都是豐盈的熱氣。咬開薄而韌的皮,鮮香的汁水一下子涌出,蘿卜的清甜與豬肉的醇厚在齒間交融。那是母親用雙手包裹起來的溫度,是冬夜里最扎實的滿足。</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我也成了母親,站在廚房里和面調(diào)餡時,常會想起她的身影。那雙靈巧的、帶著面粉的手,那被灶火烘得微紅的面頰,那一聲“慢點吃,燙”的叮嚀。餃子早已不僅是食物,它成為一種語言,說給記憶,說給牽掛,說給生命中那些回不去卻永遠(yuǎn)明亮的時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親已故去,我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包的餃子??擅慨?dāng)冬至,白氣彌漫窗前,我依然會覺得,她就在那團(tuán)溫暖的水霧背后,輕輕捻著餃子的花邊,對我微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冬至從來不只是節(jié)氣,也不單是餃子。它是一種抵達(dá),是光陰行至最漫長的夜時,為我們亮起的一盞家燈。那光里,有母親的味道,有童年的節(jié)拍,有無論走多遠(yuǎn)都牽絆著的、愛的回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