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圖片/文字</p><p class="ql-block"> 原創(chuàng)/東東</p><p class="ql-block"> 美篇號39604212</p> <p class="ql-block"> 當暮色比往常更早地浸染天空，街燈在寒風中次第亮起，日歷恰好翻到冬至這一頁。《漢書》有言：“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 這一天，北半球迎來全年最短的白晝與最長的黑夜，數(shù)九寒天自此拉開序幕，卻也是陽氣初生、萬物待發(fā)的起點。在這冷暖交替的節(jié)點上，自然的節(jié)律與人間的煙火交織，釀成了歲末最動人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的冬至，總始于老院子里飄起的餃子香。幼時家住北方小城，冬至前一天，奶奶便會提著竹籃去集市，買回帶著晨露的白菜和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傍晚時分，廚房的燈光昏黃而溫暖，奶奶系著藍布圍裙，坐在小板凳上擇菜，指尖麻利地剔除菜根的泥土。我蹲在她腳邊剝蒜，鼻尖縈繞著白菜的清甜與豬肉的鮮香，忍不住伸手去偷捏案板上的肉餡，總被奶奶笑著拍回手背：“小饞貓，等會兒讓你吃個夠?！?lt;/p> <p class="ql-block"> 剁餡的“咚咚”聲是冬至最動聽的序曲，隨著刀刃起落，肉與菜的香氣在空氣里漸漸彌散。奶奶搟的餃子皮極講究，中間厚邊緣薄，圓圓的一張鋪在手心，舀一勺餡料，指尖翻飛間，一個個飽滿的“小元寶”便列隊站在案板上。她總說：“冬至包餃子，要像‘嬌耳’的模樣，吃了才不凍耳朵?！焙髞聿胖?，這習俗源于醫(yī)圣張仲景——當年他辭官回鄉(xiāng)，見鄉(xiāng)親們凍爛了耳朵，便用羊肉、藥材和面皮包成耳朵形狀的食物，煮成“驅(qū)寒嬌耳湯”救治眾人，這便是餃子的雛形。如今南陽仍流傳著“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的民謠，一碗餃子里，藏著古人的慈悲與生活的智慧。</p> <p class="ql-block"> 水開下鍋，白胖的餃子在沸水中翻滾沉浮，待它們一個個浮上水面，就像冬夜里亮起的星辰。奶奶撈出一碗，淋上少許香油和香醋，遞到我手里時，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我急不可耐地咬開一個小口，鮮美的湯汁燙得直呼氣，卻舍不得松口。那時的我只顧著狼吞虎咽，從未留意奶奶碗里的餃子，總是餡料最少的那幾個，她總說自己不愛吃肉，卻把最好的都留給了我。</p> <p class="ql-block"> 長大后離家求學，冬至的餃子吃過無數(shù)種，餐館的速凍餃、超市的手工餃，卻再也吃不出老院子里的味道。去年冬至恰逢加班，走出辦公樓時，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手機突然亮起，是奶奶發(fā)來的視頻，屏幕里她正坐在廚房的老位置上包餃子，頭發(fā)比從前更白了，動作也有些遲緩，卻依舊熟練?！班镟?，今天冬至，記得吃餃子。”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鄉(xiāng)音，“我和你爺爺包了好多，等你過年回來吃。”那一刻，眼眶突然濕潤，原來無論走多遠，家人的惦念總能穿越千里風雪，溫暖整個冬夜。</p> <p class="ql-block"> 后來結(jié)識了南方的朋友，才知道冬至的儀式感，還可以是一碗軟糯的湯圓。朋友說，她的冬至記憶，是媽媽搓的芝麻湯圓。每到冬至清晨，媽媽會將糯米粉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團，揪成一個個小劑子，包入滿滿的黑芝麻餡，再搓成圓滾滾的小球。下鍋煮熟后，湯圓浮在水面上，像一顆顆黑珍珠，咬開時，香甜的餡料便會流淌出來?！岸脸詼珗A，一歲又團圓。”媽媽總這樣說，逼著她多吃幾個。去年她媽媽生病住院，冬至那天，她在醫(yī)院食堂給媽媽煮了一碗湯圓，看著媽媽慢慢吃下，突然明白，這圓圓的湯圓里，包裹的是血脈相連的牽掛與對團圓的期盼。</p> <p class="ql-block">其實無論是北方的餃子，還是南方的湯圓，冬至的飲食里，都藏著中國人最樸素的情感。老北京有“冬至餛飩夏至面”的說法，江南水鄉(xiāng)流行吃赤豆糯米飯，滕州人愛喝熱騰騰的羊肉湯，蘇州人則要飲一杯桂香四溢的冬釀酒。這些不同的風味，看似是地域的差異，實則都是對溫暖的追尋、對團圓的期盼。就像陳志歲在《湯圓》中寫的：“年年冬至家家煮，一歲潛添曉得無？” 一碗熱食下肚，驅(qū)散的是嚴寒，凝聚的是親情。</p> <p class="ql-block">冬至不僅是飲食的盛宴，更是自然與人文的交響?！对铝钇呤蚣狻费裕骸笆辉轮校K藏之氣，至此而極也?！?這一天，太陽直射南回歸線，此后便向北折返，“吃了冬至飯，一天長一線”，白晝漸長，陽氣漸生。古人將冬至分為三候：“初候蚯蚓結(jié)，二候麋角解，三候水泉動”，蚯蚓蜷縮身體以避寒，麋感陽氣漸生而解角，山中泉水因陽氣萌發(fā)而暗暗流動，萬物都在寂靜中積蓄力量，等待春的到來。</p> <p class="ql-block">冬至大如年”，這句流傳千年的諺語，道盡了古人對冬至的重視。漢代時，官府會舉行“賀冬”儀式，百官放假，“不聽政，擇吉辰而后省事”；唐代天子在冬至日要盛裝出席慶典，儀式堪比新年；到了清代，冬至更是清宮中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如今，雖然不再有盛大的典禮，但祭祖、團圓的習俗依然延續(xù)。在南方一些地區(qū)，人們會帶著湯圓、糕點前往宗祠祭拜祖先，感念先輩的庇佑；無論身在何方，人們都會盡量在這一天回到家中，與親人團聚，共話家常。</p> <p class="ql-block">今年的冬至，我特意提前回家。推開家門時，廚房里已飄起熟悉的餃子香，奶奶正忙著給餃子下鍋，爺爺坐在一旁擇菜，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他們花白的頭發(fā)上，泛起溫暖的光澤。我放下行李，加入他們的行列，學著奶奶的樣子搟皮、包餡，雖然包出來的餃子歪歪扭扭，不像“小元寶”，倒像個小月牙，卻引得爺爺奶奶哈哈大笑。</p> <p class="ql-block">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餃子，還有爺爺泡的菊花茶。窗外寒風呼嘯，屋內(nèi)暖意融融，爸爸說著工作上的趣事，媽媽叮囑我注意保暖，爺爺奶奶則不停地給我夾餃子?！俺粤硕溜?，冬天不冷了。”奶奶笑著說，眼里滿是慈愛。我咬了一口餃子，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這味道里有白菜的清甜、豬肉的鮮香，更有親情的溫暖，是任何山珍海味都無法替代的。</p> <p class="ql-block">飯后，爺爺拿出筆墨紙硯，寫下“冬至陽生春又來”幾個大字。筆墨飄香間，我突然懂得，冬至的意義，不僅在于品嘗美食、紀念傳統(tǒng)，更在于在這最長的夜里，感受最濃的親情；在這最冷的時節(jié)，積蓄最暖的力量。它像一個溫柔的提醒，告訴我們，無論一年過得如何，都要在歲末與家人相聚，分享收獲，傾訴牽掛；它更像一個希望的象征，告訴我們，最寒的冬夜過后，便是日漸變長的白晝；最深的嚴寒過后，便是萬物復蘇的春天。</p> <p class="ql-block">夜色漸濃，窗外的月光格外皎潔，屋內(nèi)的燈光溫暖明亮。我想起那些在異鄉(xiāng)度過的冬至，想起陌生人遞來的一杯熱姜茶，想起朋友發(fā)來的一句問候，想起家人跨越千里的惦念。這些溫暖的瞬間，就像冬夜里的星火，匯聚成照亮前路的光芒，讓漫長的寒夜不再孤寂。</p> <p class="ql-block">“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這個冬至，愿每一個漂泊的人都能歸家團圓，愿每一顆疲憊的心都能得到溫暖，愿我們在最長的夜里，守住最深的暖，在最冷的日子里，積蓄最美的盼。待到來年春暖花開，回首這個冬至，定會想起那一碗熱餃子、那一句暖心話、那一段團圓時光，它們都將成為歲月里最珍貴的記憶，溫暖我們走過往后的每一個春夏秋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