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楓林</p><p class="ql-block">美篇:303122858</p><p class="ql-block">圖片:自拍</p> <p class="ql-block"> 每次專程或路過天津,我都會自己或邀幾個朋友光顧一下“天津衛(wèi)老菜館”,這里的菜肴,莊稼人講“地道”。</p> <p class="ql-block"> 被層層大廈高樓包圍的小胡同盡頭,黃昏最后的光,斜斜插進“天津衛(wèi)”油膩的門楣,將“老菜館”三個字熔成暗淡的金。我立在胡同口,像立在時光的斷層。二十年了,這截被摩天樓圍剿的盲腸,竟還活著,我故地重游,信步走了進去。</p> <p class="ql-block"> 推開厚重的門,一股稠得化不開的氣息劈面抱住了我,那是經(jīng)年的油煙、陳醋、酒漬與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舊棉絮的溫吞氣味,混雜交織出的、一座老菜館的魂靈。時間在這里是粘滯的,掉漆的八仙桌,條凳磨出的包漿,墻上泛黃的花鳥畫,連柜臺上那臺罩著紗罩的老收音機,都停在二十年前的某個頻道。唯有頭頂那只白熾燈泡,在漸濃的暮色里,怯怯地亮起一圈昏黃。</p> <p class="ql-block"> 跑堂的已不是當年風風火火的“衛(wèi)嘴子”,換了個沉默的中年人,系著同樣油膩的白圍裙。菜是“老三樣”:傳統(tǒng)扒三樣,醬赤濃亮,顫巍巍臥在青花海碗里;會蹦鯉魚,糖醋汁澆下去的“刺啦”一聲,是這寂靜里唯一的爆裂;最后是滾燙的砂鍋,托著大魚泡餅,濃白的湯兀自咕嘟著,蒸汽裊裊,模糊了眼前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 鄰桌是對老夫婦,就著一盤花生米,用幾乎聽不清的天津話,絮絮說著糧票、冬儲大白菜和早已拆掉的老水塔。他們的聲音,和筷尖戳破魚腹的輕響、吸吮骨髓的咂摸、熱湯滑過喉嚨的嘆息,匯成一片安穩(wěn)的潮聲。我突然懂了,這里的“家味”,并非媽媽手作的比喻,而是一個龐大、固執(zhí)、行將就木的舊天津,在把自己最后的體溫,燴進菜肴,端給每一個推開這扇門的人。</p> <p class="ql-block"> 窗外,都市的霓虹開始流竄,像另一條喧嘩的星河。而我坐在這圈行將湮滅的光暈中央,咀嚼著一段瀕死的時光。魚是涼的,餅是軟的,湯上凝了一層寂寞的油膜。這頓飯,原來是一整個時代,在默默吞咽自己最后的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