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十二月薄寒浸衣，曉霧未盡，我和小妹乘火車奔赴安順。抵達后轉(zhuǎn)乘大巴，一路伴著山間晨霧往黃果樹去，車窗外的青山若隱若現(xiàn)，倒添了幾分朦朧的意趣。踏入黃果樹景區(qū)，腳下的青石板路，被霧水浸得發(fā)亮。世人總夸黃果樹夏秋的盛景，說那水勢是“萬馬奔崖”的壯闊，我卻偏念枯水季的瀑布——想看看卸下喧囂的水流，會藏著怎樣的風(fēng)骨。今日親見，才知黔中冬瀑原是各有韻致，不爭雄奇，卻皆動人心弦。</p> 一、 主瀑驚鴻：銀練垂崖，沉鐘落谷 <p class="ql-block">尋主瀑時，還沒走到近前，濕涼的風(fēng)先一步穿林渡壑撲過來，裹著“隆隆”的水聲。這聲響不像盛夏那般震耳欲聾，反倒沉厚得像老廟的古鐘，能穿透山石，在谷間慢悠悠地回蕩。轉(zhuǎn)過山角，青灰崖壁間驟然懸下一掛銀練：水流雖比汛期瘦了大半，卻像被巧手裁過的錦緞，齊整利落，從數(shù)十丈高處垂落，直墜潭心，濺起丈許高的水霧。</p><p class="ql-block">忽聞小妹一聲驚呼：太美了！循聲望去，恰在此時，冬陽掙開霧靄，斜斜地灑下來——潭面上竟悠悠浮起半段彩虹，淡粉揉著淺紫，月白洇著碧藍，暈在白茫茫的水汽里。連小妹頰邊的碎發(fā)，都沾了星子似的虹光，璀璨熠熠。</p> 二、 水簾洞趣：穿瀑而行，誤入水墨 <p class="ql-block">過水簾洞是此行最難忘的況味。洞外飛瀑垂簾，像素練遮了門；洞頂巖縫里的水珠簌簌滴落，打在雨披上，“嗒嗒”聲清清脆脆。即便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走了半截，頭發(fā)還是濡濕了，一縷縷貼在臉頰，添了幾分涼意；褲腳更是浸得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帶著水汽的清潤。</p><p class="ql-block">偶一轉(zhuǎn)頭，竟透過水幕又見那道虹影，朦朦朧朧和崖壁上的翠綠青苔疊在一處——恍惚間，竟分不清是身在洞中觀瀑，還是一頭撞進了水墨長卷里。原來黃果樹的美，從來不是一味的壯闊，剛勁里藏著靈秀，雄渾間含著精巧。</p> 三、 側(cè)谷清歡：細流如絲，竹香沁脾 <p class="ql-block">側(cè)谷又遇別樣清歡。潺潺溪流姿態(tài)各異：有的從丈許高的崖頭墜下來，水流細得像銀絲，跌落在青巖上濺起的水霧，被風(fēng)一吹便成了漫天“碎玉”；有的順著巖壁褶皺蜿蜒，似游蛇戲石，遇著凹處便積一汪淺碧，映著崖上的枯藤，倒有“枯藤映碧流”的清雅；還有的藏在竹海深處，只聽“泠泠”水聲穿竹而來，撥開竹葉才見細流從竹節(jié)間漏下，落在青石板上，積成一洼清水。</p><p class="ql-block">俯下身伸手一觸，指尖立刻漾開一圈涼潤的漣漪，竹香混著水汽，一下子漫進鼻息里。</p> 四、 陡坡塘韻：蘆花輕舞，溫婉如紗 <p class="ql-block">行至陡坡塘，便撞進另一番溫柔景致。這地方原是《西游記》里師徒四人牽馬過河的舊地，冬日里不見半分喧囂，只把“寬柔”二字描繪得淋漓盡致。瀑布順著數(shù)十丈寬的崖邊緩緩鋪展開來，沒有急流奔涌，倒像流云慢悠悠漫過灘石，均勻鋪開，又繞著水底的圓石，畫出一圈圈淺淺的水痕，溫柔得能穩(wěn)穩(wěn)接住飄落的蘆花，輕盈如薄紗，難怪被稱為“新娘的面紗”。</p><p class="ql-block">灘頭的蘆葦早披了素白絨衣，風(fēng)一吹，細碎的蘆花悠悠揚揚落在澄澈的淺灘上，隨波輕輕蕩。偶有水鳥掠過瀑面，翅膀沾了晶瑩的水珠，落在石上低頭梳理羽翼，那模樣閑適靈動，襯得整幅景致都添了幾分安然。原來陡坡塘的美，是溫婉里含著恬靜，舒展中帶著自在，與主瀑的沉勁相映成趣。</p> 五、 歸程悟語：風(fēng)骨自成，山水藏詩 <p class="ql-block">暮色漫上來時，夕陽把山川瀑流都染成了金紅。我忽然就懂了：黃果樹主瀑是“飛流直下”的少年意氣，銳不可當(dāng)；陡坡塘卻是“清泉石上流”的江南溫婉，溫潤如玉。它們像冬陽下的一對知己，一個勁朗，一個柔和，各有千秋，卻都讓這片黔中山水，多了耐人尋味的詩意。</p><p class="ql-block">歸時霧又起，耳際還繞著兩道瀑流的聲響。原來山水的美從來不是千篇一律——枯水季的黃果樹，少了夏汛的張揚，卻多了冬日原本的沉靜。這趟冬訪，看的是瀑，品的卻是那份不疾不徐、自成風(fēng)骨的美，妥帖了滿襟的清潤與心間的安寧。</p> 文字/圖片/視頻：柳暗花明 <p class="ql-block">25年12月18日于黔首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