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實性中篇小說連載《春暖花開時》第二章《恒大雅苑-終章》

安靜的素人一李為民(不閑聊)

美篇昵稱：安靜的素人—李為民美篇號：11322765文字：原創(chuàng)圖片：來自AI音頻：來自AI 導(dǎo)讀: 從湖畔棉花糖的甜，到辣子雞火爆的香，一場始于忐忑的“三人行”，在瑣碎的談笑與默契的夾菜中悄然變奏。當(dāng)那句無心的“你們這一家人”脫口而出，所有的謹(jǐn)慎、試探與小心翼翼的靠近，終于匯聚成一股溫暖而確定的暖流。第二章，在充滿滋味的煙火氣中圓滿收官。 第七節(jié)：湖畔、辣子雞與“一家人” 泉湖公園的輪廓，在前方漸漸清晰。 泉湖公園里，游人如織。有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笑聲清脆如鈴；有中年夫妻牽著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耐心十足；有年輕夫婦推著嬰兒車，低聲交換著甜蜜的抱怨；也有銀發(fā)如雪的老伴，攙扶著，在長椅上安靜地曬太陽。湖面波光粼粼，幾只不知名的水鳥倏地掠過，點開一圈圈漣漪，又消失在郁郁蔥蔥的蘆葦叢后。微風(fēng)拂過面頰，帶著湖水的濕氣和草木的清香，確實愜意。 我們?nèi)搜刂下咧?。起初，話頭大多由我或依依挑起，問些不痛不癢的——“今天天氣真好”、“這花開得真艷”。李義大多簡短地應(yīng)和，禮貌，但帶著一種觀察者的審慎。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路過一個售賣棉花糖的小攤時。那股甜膩的香氣隨風(fēng)飄來，依依忽然輕輕“呀”了一聲，眼睛亮了一下，像小孩子看見了心儀的玩具。那神情一閃而過，她很快便恢復(fù)如常，繼續(xù)往前走。 一直話不多的李義，卻忽然開口：“姚阿姨，你喜歡吃棉花糖？” 依依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看著好玩，想起小時候了。我爸總說臟，不肯給我買?！?lt;/p> 李義沒接話，卻停下腳步，對我說：“爸，你們在這等會兒?！闭f完，他轉(zhuǎn)身朝小攤走去。不一會兒，舉著一朵碩大的、云朵般的粉色棉花糖回來了，徑直遞到依依面前。 “給，姚阿姨?，F(xiàn)在沒人管了，可以吃了?！?lt;/p> 依依愣住了，看看棉花糖，又看看李義帶著一絲促狹笑意的臉，隨即，整張臉都亮了起來，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毫無保留的驚喜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她接過，小心地舔了一口，眼睛幸福地瞇起來：“好甜！” 這個小小的、近乎寵溺的舉動，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那扇名為“陌生”的門。 氣氛一下子松快了。我們找了張臨湖的長椅坐下。依依小心地分著棉花糖，非要我和李義也嘗嘗。甜絲絲的滋味在口中化開，似乎也化開了某些無形的東西。 交談，開始流向更深處。 李義指著湖對岸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問：“那邊是在建新的游樂場嗎？我小時候來，那邊還是個荒灘?！?lt;/p> “好像是?！蔽医釉?，看向依依，“你小時候常來這兒嗎？” 依依搖頭，目光有些悠遠(yuǎn)：“我老家在遵義，來貴陽工作后才第一次來。不過，我小時候家門口也有一條小河，水沒這么清，但夏天我們一群孩子總?cè)ッ~，曬得跟泥猴似的?！彼f著，自己先笑了。 （這是依依第一次主動提及個人往事，且是輕松有趣的童年記憶，這是在“交心”） 李義似乎很感興趣：“摸魚？能摸到嗎？” “當(dāng)然能！不過都是小魚，用網(wǎng)兜撈，或者干脆用手摸，滑溜溜的，可難抓了?！币酪辣葎澲?，語氣輕快，“有一次我差點滑進(jìn)河里，是我爸一把拽住我，鞋都掉了一只?！?lt;/p> 我們都笑了。李義笑著說：“我爸小時候肯定沒這經(jīng)歷吧” （李義開始自然地將話題引向“我爸”，這是接納的表現(xiàn)） 我笑著反駁：“怎么沒有？我們小學(xué)就在黔靈山腳下，小時候常去黔靈山公園抓魚，摸蝦，捉小蝌蚪！” 話題就這樣，從童年趣事，慢慢滑到了各自的城市記憶，又滑到了工作。依依說起她做財務(wù)的瑣碎與嚴(yán)謹(jǐn)，李義說起他接客服電話遇到的各種奇葩事，我則講起廠里老師傅們的老手藝。我們聊天的姿態(tài)越來越放松，從并排坐著，到后來李義干脆蹲在湖邊，撿起小石子打水漂。依依看著，忽然說：“我小時候打水漂可厲害了，能打五個旋兒！” 李義立刻來了興致，撿了塊扁石子遞給她：“姚阿姨，露一手？” 依依也不扭捏，接過石子，側(cè)身，手腕一甩——石子在水面上蹦跳了三下，沉了下去。 “哈哈，手藝生疏了！”她有些懊惱，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義也笑了，不是之前那種禮貌的微笑，而是真正開懷的、露出牙齒的笑?！氨任覐姡揖湍艽騼蓚€。”他說著，又遞過去一塊石頭，“再來一次，姚阿姨，找找感覺。” 我站在他們身后，看著這一幕。陽光灑在湖面上，碎金萬點，也灑在一蹲一站的兩人身上。依依專注地側(cè)臉，李義略帶鼓勵的眼神，還有那偶爾響起的、關(guān)于“角度”和“力度”的輕松爭論聲。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心里那塊最后懸著的、最堅硬的冰，在這湖光水色與輕聲笑語里，“咔嚓”一聲，化了。 風(fēng)再次拂過，帶來棉花糖殘留的甜香，和湖水清新的氣息。未來會怎樣，依然在看不透的遠(yuǎn)方。但至少此刻，我們?nèi)瞬⒓缯驹谶@湖畔，看著同一片波光，呼吸著同一陣風(fēng)。這本身，就已是一個美好得讓人不忍驚破的、關(guān)于“家”的雛形了。 三人沿著湖邊往回走，日頭漸漸偏西，金色的余暉為湖面鍍上一層暖色。余暉將我們的影子在湖邊的碎石路上拉得細(xì)長，最終在腳下親密地交疊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微風(fēng)拂過，帶著湖水特有的、微腥的清氣，也拂散了午后最后一點燥熱。我們聊天的聲音漸漸低下來，不再需要刻意尋找話題，偶爾的沉默也顯得舒適而自然。一種奇異的寧靜籠罩著我們，仿佛這三個人并肩行走的畫面，本就應(yīng)該存在于這暮色將至的湖畔。這時的氣氛已與來時迥然不同。依依正說著她小時候如何用草葉編蜻蜓，李義聽得入神，偶爾還追問兩句。 走到一處路口，一陣霸道濃烈的麻辣鮮香，混合著熱油的“滋滋”聲，猝不及防地鉆進(jìn)鼻腔。是“龍大哥辣子雞”的招牌香味。李義腳步一頓，鼻子不自覺地翕動兩下，眼睛亮了起來。他看看我，又看看依依，難得地露出一種屬于年輕人、甚至帶點孩子氣的饞意： “爸，姚阿姨，這都逛一下午了……聞著可真香。要不，咱們就在這兒吃點東西再回去？我知道他家味道挺正的?！?lt;/p> 這個提議，看似是隨口一提，實則意義非凡。這不是預(yù)先安排好的正式宴請，而是一次臨時起意、帶著點隨意和饞嘴勁兒的“加餐”。它跳過了“要不要一起吃飯”的客套，直接進(jìn)入了“咱們想吃什么”的親近階段。 我看向依依，用眼神詢問。她立刻笑起來，眼波流轉(zhuǎn)，帶著了然和贊同：“好啊，我正好也餓了。為民，你覺得呢？” 她叫我“為民”，不是“李老師”。在這樣充滿生活氣的語境下，自然得就像早已叫了千百遍。 “行，聽你們的?！蔽尹c頭，心里那點因天色將晚而起的淡淡離別愁緒，瞬間被這撲鼻的香氣和熱氣騰騰的提議沖散了。 走進(jìn)店里，人聲鼎沸，鍋氣蒸騰。我們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李義熟門熟路地拿起菜單，先遞給依依：“姚阿姨，你看看想吃啥？他家的辣子雞是招牌，但挺辣的，你要是不太能吃辣，我們點個微辣，或者換個別的菜?！?lt;/p> 這看似尋常的舉動，卻透著不動聲色的體貼。他記住了依依是外地人（遵義人雖也吃辣，但未必適應(yīng)貴陽的爆辣），并主動為她考慮。 依依接過菜單，笑道：“我沒事，挺能吃辣的。就點招牌吧，嘗嘗地道的?！?lt;/p> 點菜的過程很自然，李義介紹，依依詢問，我補充。沒有推讓，沒有客套，就像……就像一家人周末出來下個館子。 菜上得很快。一大盆紅艷油亮的辣子雞端上來，焦香的雞塊與深紅的辣椒、花椒交織，香氣直沖腦門。李義率先拿起公筷，夾了一塊肉多骨少的雞腿肉，很自然地放到了依依碗里。 “姚阿姨，你嘗嘗這塊，入味?！?lt;/p> 這個動作做得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刻意。依依顯然愣了一下，隨即笑容在麻辣蒸騰的熱氣后綻開，特別明亮：“謝謝李義，你自己也快吃?！?lt;/p> 她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雞肉，很自然地放到我碗里：“為民，你也吃，看著就好吃?！?lt;/p> 一頓飯，就在這麻辣鮮香、你來我往的夾菜中，熱熱鬧鬧地進(jìn)行著。聊天的內(nèi)容，也從湖光山色，徹底變成了“這塊肉嫩”、“豆花入味”、“下次咱們再來點那個炒菜試試”。李義甚至說起了他上學(xué)時和同學(xué)來這聚餐的趣事，逗得依依眉眼彎彎。 一大盆辣子雞見了底，幾碟小菜也吃得七七八八。桌上的氣氛，早已從最初的客氣，變得熱氣騰騰，松弛自然。李義在講他客服工作中遇到的趣事，逗得依依掩嘴輕笑。我給他們倒茶，聽著，心里那點殘存的忐忑，早已化作一種沉靜的暖意，融在胃里，熨在心頭。 結(jié)賬的時候，服務(wù)員還沒到跟前，李義已經(jīng)站起來，掏出手機，搶著說：“我來，我來！第一次和姚阿姨出來玩，哪兒能讓您請。” 話音剛落，依依也立刻放下手里的紙巾，聲音溫和但不容拒絕：“李義，快別動。有我和……有我們在，哪兒能讓小輩花錢的道理?！彼f到“我們”時，輕輕頓了一下，耳根微微有些紅，但眼神很堅定，也拿出了手機。 眼看兩個人就要“爭執(zhí)”起來，我忙起身，輕輕按住依依的手腕，對李義說：“行了，今天這頓，誰也別跟我搶。我是老子，聽我的?！?lt;/p> 三個人圍在收銀臺前，手機屏幕都亮著，伸著，那架勢，惹得年輕的收銀員都笑了。她看著我們，眼睛彎彎的，清脆地說：“阿姨，叔叔，還有這位小哥，你們這一家人真是的，搶著付錢，真是愛意滿滿吶！” 一家人。 這三個字，像一顆小石子，輕輕投進(jìn)我們之間看似平靜的湖面。沒有驚濤駭浪，卻在我們?nèi)齻€人心里，同時漾開了無聲的、卻無比清晰的漣漪。那漣漪一圈圈擴(kuò)散，溫柔地撞碎了某些橫亙已久的、看不見的薄冰。 依依正要劃開屏幕的手，停住了，她抬眼飛快地看了我一下，又垂下眼簾，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李義也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嘿嘿”笑了一聲，那笑容里沒了促狹，多了點不好意思，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被認(rèn)可的熨帖。 趁他們愣神的功夫，我趕緊把二維碼遞過去，“嘀”一聲，付了款。 “好了好了，下次你們再請。”我笑著打圓場，聲音里有種如釋重負(fù)的輕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走出店門，夜風(fēng)一吹，那股麻辣鮮香的暖意還在周身縈繞。誰也沒有再提收銀員那句話，可那句話帶來的微妙變化，卻真切地彌漫在空氣里?；厝サ穆飞?，夜色已濃。車窗外的城市燈火，流螢般向后飛逝。車?yán)锓胖恢妮p音樂，旋律舒緩。三個人都沒怎么說話，但那種沉默不再是初時的試探或飯后的慵懶，而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寧靜。仿佛某種看不見的薄膜，在那句“一家人”輕輕一觸之下，悄然破裂、消融了。空氣中流淌著的，是一種經(jīng)過共同歷練后，才能獲得的、安寧的疲憊與滿足。 車到恒大雅苑。這次，李義沒等依依動作，就搶先解開了安全帶，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自然熟稔：“姚阿姨，到了。今天吃得太撐了，下次咱吃點清淡的?！?lt;/p> 依依笑了，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行啊，聽你的。你們快回去吧，路上開慢點。” 她下了車，站在路邊，沒有立刻走。我和李義都搖下車窗。她朝我們揮揮手，又特意對李義說：“李義，今天謝謝你啊，玩得很開心。” “姚阿姨客氣啥，下次再約！”李義也揮揮手，笑容明亮。 車子駛離。后視鏡里，那個身影久久站著，直到變成暖黃燈光下一個模糊而溫暖的光點。 開出去一段，李義忽然在副駕上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里沒有沉重，倒像是卸下了一副擔(dān)子。 “爸?！彼辛艘宦?。 “嗯？” “姚阿姨她……”他頓了頓，似乎在找最合適的詞，“真的挺好的。不虛，實在?！?lt;/p> 我沒打斷他，只是靜靜開車。 “而且，”他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她看你的時候，跟你說話的時候，那種感覺……裝不出來的。她是真把你放心上。” 我喉嚨一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所以，”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我，臉上是那種下了決斷后的明朗與輕松，“我這兒，一百個放心，也一百個支持。奶奶那邊，你放心，我找機會跟她說?！?lt;/p> 夜風(fēng)吹進(jìn)車窗，帶著城市夜晚特有的、微微涼意又充滿生機的氣息。我忽然覺得，這漫長的一天，像是一道滋味復(fù)雜的菜。起初是試探的清淡，中間是磨合的鮮香，最后是那盆辣子雞火爆而踏實的麻辣，而收銀員那句無心的“一家人”，則是撒在最上面的、畫龍點睛的一撮椒鹽。 所有的滋味，終于妥帖地落到了胃里，也落到了心里。 晚上，我躺在床上，閉上眼，鼻尖仿佛還縈繞著那麻辣鮮香的霸道氣味，混合著湖水的清氣，還有棉花糖那甜絲絲的、恍若童年的味道。 這三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奇異又和諧，就像今天這漫長的一天，就像……我們?nèi)藙倓傞_始摸索的、嶄新的關(guān)系。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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