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每年初夏的“高考”,它絕非某一個高中畢業(yè)生入學考試那么簡單,背后牽涉的是他一生的前程和整個家族的期待。在“高考指揮棒”的揮舞下,我們現(xiàn)代社會的人才選拔制度本不完善,而如果把高考換成在一個非以成績、而是靠出身的年代,它就會演繹出更多荒唐、離奇的故事。于是,出現(xiàn)了1973年“白卷英雄”張鐵生……一年一度的高考如期而至?;仡欀袊呖贾贫绕鹌鹇渎洹L風雨雨中走過的六十年,它總在扮演著決定個人和時代命運的角色。1973年的“高考”,是“文革”十年動亂中唯一的一次。這次考試中,“白卷英雄”張鐵生的出現(xiàn)影響了當年大學招生的路線,導致學生考分越高越是沒有學校敢要,被錄取者多是成績平平甚或中下者。無數(shù)知識青年的“大學夢”在瞬間變得支離破碎,一切又跌入階級斗爭的深淵……“白卷英雄”誕生前如果沒有1973年的高考,就不可能出現(xiàn)“白卷英雄”,張鐵生也只是遼寧省興城縣白塔公社棗山大隊第四生產(chǎn)隊的一個普通插隊青年。而他參加的“高考”,實際還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高考。1966年6月1日,中共中央批轉(zhuǎn)高等教育部黨委《關(guān)于改進1966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請示報告》后,北京女一中高三(4)班和四中高三(5)班學生寫信給黨中央和毛主席,狀告當時的高考制度使得許多青年為考大學而鉆書堆,不問政治,“走白專道路”;許多學校片面追求升學率,分數(shù)掛帥,將大量優(yōu)秀工農(nóng)和革命干部的子女拒之門外,要求“立即廢除高等學校入學考試制度”!1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決定把當年的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推遲半年進行。18日的《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徹底搞好文化革命徹底改革教育制度》,文章說,舊的招生考試制度已成為革命運動的絆腳石,所以“不僅招生制度要改革,學制、考試制度、升留級制度等等也要改革,教育內(nèi)容也要改革……初小可以學些毛主席語錄,高小可以學更多的毛主席語錄和‘老三篇’等文章。中學可以學《毛澤東著作選讀》和有關(guān)文章。大學可以學《毛澤東選集》?!比珖懈叩仍盒T?966年停止招生,高考被廢除。一時間,正常的教學與管理根本無法進行,教育秩序空前混亂,“教育革命”愈演愈烈。直到1968年7月21日,毛澤東對《人民日報》文章《從上海機床廠看培養(yǎng)工程技術(shù)人員的道路》作出批注:“大學還是要辦的,我這里主要說的是理工科大學還要辦,但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要無產(chǎn)階級政治掛帥,走上海機床廠從工人中培養(yǎng)技術(shù)人員的道路。要從有實踐經(jīng)驗的工人農(nóng)民中選拔學生,到學校學幾年后,又回到生產(chǎn)實踐中去?!睋?jù)此,七·二一大學遍地開花,開始了工農(nóng)兵學員的招收。由于不重視文化知識,很多學生入校后又忙于階級斗爭,“上大學、管大學和用毛澤東思想改造大學”,所以許多大學畢業(yè)生還達不到中專文化水平,最簡單的算術(shù)題1/2加1/2竟然算出結(jié)果是2/4!對這些“又紅又專”的工農(nóng)兵學員,老師們也不敢多加指教,他們隨時都可能被扣上“修正主義”、走“白專道路”的帽子。1973年鄧小平復出,在他主持下,國務院批轉(zhuǎn)了《關(guān)于高等學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見》,對兩年前開始實行的采取推薦和選拔工農(nóng)兵上大學的規(guī)定進行了修訂,增加了“文化考試”的內(nèi)容,試圖恢復用知識選拔人才的制度。這一年,高等學校招生除需經(jīng)過評議推薦及審查、復查外,還要進行語文、數(shù)學、理化三科的書面文化考查,地、市命題,縣(市)主持,采取開卷形式。盡管這次招生對象還只限于“知青”、“青年農(nóng)民”、“解放軍”等在“三大革命運動”中有兩年以上實踐經(jīng)驗的“工農(nóng)兵”,但這對當時農(nóng)村的知識青年來說,已是個天大的喜訊:終于可以憑借知識上大學了!無數(shù)曾因“家庭出身”或“政治表現(xiàn)”等問題而與大學無緣的知識青年躊躇滿志,奔走相告。學校教育秩序大大轉(zhuǎn)好,學生開始發(fā)奮讀書,叫囂一時的“讀書無用論”頓時失去了大半江山。張鐵生交的不是“白卷”1968年10月,張鐵生從興城縣初中畢業(yè)后,來到本縣白塔公社棗山大隊插隊落戶。憑借一向突出的表現(xiàn),張鐵生當上了生產(chǎn)隊小隊長,也贏得了1973年這次參加大學招生文化考試的機會。然而,在最后一場理化考試中,整張試卷題他只會做3道小題,其余一片空白。成績一公布:語文38分,數(shù)學61分,理化6分。雖然成績比較差,但足以說明他當時并未交白卷。張鐵生的理化試卷同樣參加過那次考試的,還有著名歷史學家沈志華。當年報考清華大學的他,在那次考試中數(shù)學拿了滿分100,其它科目成績也都相當不錯,在他所屬的京津唐考試片區(qū)排名第一。清華大學還專門派教師到工廠找沈志華談話?!澳菚何揖陀X得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保蛑救A說,結(jié)果“白卷英雄”張鐵生使擇優(yōu)錄取的規(guī)則倒了個個兒,“考得最差的被錄取了!”沈志華一把火把曾做過的數(shù)理化習題本全燒了,決定改學文科,想搞清楚這個社會到底怎么了。當然不是低分,讓張鐵生一夜之間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真正原因在于他在理化試卷背面寫“給尊敬的領導的一封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信中,張鐵生訴說了“受到自己為貧下中農(nóng)事業(yè)的事業(yè)心和自己自我革命的良心的譴責”,“不忍心放棄生產(chǎn)”而復習,雖然考得不大好,但他“沒有為此而耽誤集體的工作”,可以“自我安慰”;他坦白說,“對于那些多年來不務正業(yè)、逍遙浪蕩的書呆子們,我是不服氣的”;“我的政治面貌和家庭社會關(guān)系(清白如洗),自我表現(xiàn)勝似黃?!?,所以“希望各級領導在這次入考學生之中,能對我這個小隊長加以考慮為盼!”時任遼寧省委書記、毛澤東的侄子——毛遠新得知此事后,將張鐵生試卷背面的信作了刪改,指示《遼寧日報》發(fā)表,并在編者按中說:張鐵生對“物理化學這門課的考試,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對整個大學招生的路線,交了一份頗有見解、發(fā)人深省的答卷?!边@篇題為“一封發(fā)人深省的信”的文章,之后被收錄進了云南省新增的中學《政治》(各年級用)課本第49頁的附錄中。1973年8月10日,《人民日報》轉(zhuǎn)載了張鐵生的信,另加編者按語:“這封信提出了教育戰(zhàn)線上兩條路線、兩種思想斗爭的一個重要問題,確實發(fā)人深思。”隨后,《紅旗》雜志轉(zhuǎn)載時發(fā)表評論,說搞文化考試是“舊高考制度的復辟”,“資產(chǎn)階級向無產(chǎn)階級反撲”。張春橋說這是“反攻倒算”?!八娜藥汀币换飳堣F生交“白卷”的行為贊不絕口,江青稱贊張鐵生“真了不起,是個英雄,他敢反潮流”。各地報刊紛紛轉(zhuǎn)載那封給“尊敬的領導”的信,張鐵生一夜之間成了名噪全國的勇于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四人幫的“馬前卒”從毛遠新發(fā)現(xiàn)他的信開始,張鐵生的命運發(fā)生巨大轉(zhuǎn)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高考結(jié)束后,張鐵生順利地被鐵嶺農(nóng)學院畜牧獸醫(yī)系錄取,后又被學校破例發(fā)展為黨員。1974年3月,張鐵生和同學老師們一起奔赴農(nóng)村,幫助農(nóng)村進行階級斗爭。有人說下鄉(xiāng)“下糟了”,“學不到東西,浪費了時間”,在4個月后的總結(jié)會上,張鐵生和同學們用實際工作成果予以了反駁,他們不但為生產(chǎn)隊治療牲畜疾病,還為貧下中農(nóng)培訓了一批赤腳獸醫(yī)。1975年1月,第四屆人大在北京召開,張鐵生當選為人大常委。8月,上級黨委決定調(diào)整鐵嶺農(nóng)學院的領導,成立了老中青三結(jié)合的新班子,張鐵生又被選拔為這個新領導班子的副組長、黨委書記,并受到江青接見,江青稱他是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并說“我要用這塊石頭打人了”。11月29日,當教育界大刮右傾翻案風時,張鐵生再一次以“反潮流精神”揮筆上陣,《遼寧青年》發(fā)表了他的文章,“(當前教育革命的)形勢是喜人的又逼人,逼就逼在我們要繼續(xù)澄清路線是非;逼就逼在黨和工人階級在學校的領導必須鞏固和加強;逼就是逼在我們必須抓緊教育革命的薄弱環(huán)節(jié);逼就逼在我們必須有大寨精神辦教育;逼就逼在我們學校培養(yǎng)出來的人還有成為新的精神貴族的危險。一句話,就是逼著我們汲取歷史教訓,總結(jié)新鮮經(jīng)驗,把教育革命進行到底?!边@篇文章被人們稱為張鐵生的“新答卷”,后來又被刊登在1976年1月6日的《人民日報》上。張鐵生在發(fā)表看法在“文革”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紅得發(fā)紫的張鐵生頻繁參加社會活動,四處作報告、發(fā)表文章,不遺余力地在政治舞臺上表演,為“四人幫”大造輿論。張鐵生已然成為江青集團的馬前卒,被綁在“四人幫”的戰(zhàn)車上,再也無法左右自己。張鐵生是江青等人在教育體系有意打造的一個“造反榜樣”,他充當了“四人幫”沖擊1973年恢復的高考制度的工具?!拔母铩敝心俏ㄒ灰淮巍案呖肌?,被批為“資產(chǎn)階級利用文化考查,乘機塞進舊高考的那一套,妄圖破壞大學招生制度的改革”?!鞍拙碛⑿邸币l(fā)全國掀起對文化考查的批判,“招生進行文化考試”又成往事。想過普通人的日子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張鐵生的政治靠山消失了。《山西日報》11月18日刊登的《二月里的反革命噪音》,揭露了張鐵生1976年2月在山西進行反革命煽動的言行,拉開了對他揭批的序幕。隨后,張鐵生被學院撤銷黨內(nèi)外職務、開除學籍,還被逮捕羈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83年3月23日,錦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組成合議庭公審張鐵生反革命案件。在案件審理中,張鐵生沒有委托律師辯護,他拒絕法院為他指定辯護人。在法庭辯論時,他說自己只是一個不明真相的“小將”,在復雜的路線斗爭中,犯了該寬容和諒解的“錯誤”。然而,法院最終以“反革命宣傳煽動罪”、“陰謀顛覆政府罪”等罪狀,判處他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3年,刑期從1976年算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在遼寧省凌源監(jiān)獄度過的15個春秋里,張鐵生由獸醫(yī)改為人醫(yī),曾在凌源監(jiān)獄衛(wèi)生所擔任醫(yī)生兼護士,負責全監(jiān)獄犯人的醫(yī)護工作,從未出過差錯。在他服獄期間,有不少受他牽連的朋友還伸出援手照顧其父母。雖然“文革”資料中對張鐵生的描述不如“革命闖將”黃帥、“造反領袖”蒯大富那么多,但他確是個有情有義、人緣不錯的青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91年10月6日,張鐵生刑滿獲釋,接他出獄的是他在鐵嶺農(nóng)學院的老同學董禮平,此時她已是沈陽農(nóng)業(yè)大學的一名講師。不久,張鐵生迎來了他41歲生日。11月4日那天,昔日好友為他舉行了一個小型的生日晚會,為他訂做的生日蛋糕上寫著:祝鐵生41歲生日快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世事輪回,滄海桑田。從一個“白卷先生”、“反潮流英雄”到階下囚,終又做回了一介平民,歷經(jīng)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張鐵生一心想做個普通人。他本想和董禮平悄悄結(jié)婚,一如他們悄悄地相愛,可是家里人反對,說董等了他這么多年,悄無聲息地娶進門可不行。于是,當年12月22日,張鐵生出獄后的第78天,他和董在興城縣城舉行了婚禮,出席的只有家人、親戚和幾位同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一年后,張鐵生在妻子和朋友的鼓勵下開始了他的經(jīng)商生涯。他先在一家飼料公司當一名小職員,干一些雜活兒。在人們眼中,張鐵生是個性格爽快且辦事干練的人。1995年,張鐵生和另外三人在沈陽成立了禾豐牧業(yè)股份有限公司。如今,這家公司已經(jīng)成為中國飼料業(yè)前10名的大型農(nóng)牧集團,凈資產(chǎn)過億元?,F(xiàn)年60歲的張鐵生任集團公司商政總監(jiān)外,還兼任監(jiān)事會主席。當人們對“白卷英雄”變“千萬富翁”的傳奇議論紛紛時,張鐵生說:“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我太平常了,和我的同學朋友比,我沒有一個方面是出色的。這些年拼命干事業(yè),絕不是在努力向世人證明什么,我只是想過普通人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白卷英雄張鐵生的后半生來源:八點微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1973年7月19日,《遼寧日報》忽然刊登了一篇文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做:《一份發(fā)人深省的答卷》。說是“答卷”,但其實是一名考生寫在答卷背后的一封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全文如下:“尊敬的領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書面考試就這么過去了,對此,我有點感受,愿意向領導上談一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本人自一九六八年下鄉(xiāng)以來,始終熱衷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全力于自己的本職工作。每天近十八個小時的繁重勞動和工作,不允許我搞業(yè)務復習。我的時間只在二十七號接到通知后,在考試期間忙碌地翻讀了一遍數(shù)學教材,對于幾何題和今天此卷上的理化題眼瞪著,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不愿沒有書本根據(jù)的胡答一氣,免得領導判卷費時間。所以自己愿意遵守紀律,堅持始終,老老實實地退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說實話,對于那些多年來不務正業(yè)、逍遙浪蕩的書呆子們,我是不服氣的,而有著極大的反感,考試被他們這群大學迷給壟斷了。在這夏鋤生產(chǎn)的當務之急,我不忍心放棄生產(chǎn)而不顧,為著自己鉆到小屋子里面去,那是過于利己了吧。如果那樣,將受到自己與貧下中農(nóng)的革命事業(yè)心和自我革命的良心所譴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有一點我可以自我安慰,我沒有為此而耽誤集體的工作,我在隊里是負全面、完全責任的。喜降春雨,人們實在忙,在這個人與集體利益直接矛盾的情況下,這是一場斗爭(可以說)。我所苦悶的是,幾小時的書面考試,可能將把我的入學資格取消。我也不再談些什么,總覺得實在有說不出的感覺,我自幼的理想將全然被自己的工作所排斥了,代替了,這是我唯一強調(diào)的理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是按新的招生制度和條件來參加學習班的。至于我的基礎知識,考場就是我的母校,這里的老師們會知道的,記得還總算可以。今天的物理化學考題,然很淺,但我印象也很淺,有兩天的復習時間,我是能有保證把它答滿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自己的政治面貌和家庭、社會關(guān)系等都清白。對于我這個城市長大的孩子幾年來真是鍛煉極大,尤其是思想感情上和世界觀的改造方面,可以說是一個飛躍。在這里,我沒有按要求和制度答卷(算不得什么基礎知識和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感覺并非可恥,可以勉強地應付一下嘛,翻書也能得它幾十分嘛?。]有意思)但那樣做,我的心是不太愉快的。我所感到榮幸的,只是能在新的教育制度之下,在貧下中農(nóng)和領導干部們的滿意地推薦之下,參加了這次學習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白塔公社考生 張鐵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一九七三年六月三十日”這封信大概800余字,《遼寧日報》全文刊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而伴隨著這封信的刊登,一場風波也就隨之而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作為風波中的核心人物,那位落款為“張鐵生”的白塔公社考生,也因此一夜成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他就是當年那個全國家喻戶曉的“白卷英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2張鐵生,1950年出生于遼寧錦州市興城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沒錯,有那段經(jīng)歷的中國人看出生日期就知道,張鐵生是一個“老三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老三屆”是指在校的1966屆、1967屆、1968屆三屆初、高中學生?!崩先龑谩半x校后基本都當了知青,沒有機會再深造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68年10月,初三學生張鐵生去學校貼了一張大字報:“響應國家號召,愿意去最艱苦的地方干革命!”不久后,張鐵生就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離開了錦州市,到了興城縣望海公社廠子溝大隊插隊落戶,隨后又跟隨母親落戶興城縣白塔公社棗山大隊,被當?shù)剞r(nóng)民推舉為大隊倉庫保管員。 1974年,張鐵生參加勞動在插隊落戶的日子里,張鐵生踏實勤奮,什么事都搶著干帶頭干,很快被推選為第四生產(chǎn)隊隊長。一份記錄顯示:1972年全年,張鐵生出勤的天數(shù)超過340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此時的張鐵生已經(jīng)加入了共青團,并和一位同村姑娘小侯成為了戀人。積極向上,收獲愛情,認真工作,張鐵生可以說在各方面都比較順心。但是,在他心底,還有一個最大的夢想沒有實現(xià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上大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自1966年到1973年,中國嚴格意義上的“高考”制度已經(jīng)停擺了長達七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66年,《人民日報》關(guān)于取消高考的報道。1971年,“推薦和選拔工農(nóng)兵上大學”的制度開始實施,全國高校開始大規(guī)模招收工農(nóng)兵學員,以“推薦”為主,不需要考試。1973年,復出主持工作的鄧提出要在“推薦”制度之外,還是要追加一個“文化考試”——考語文、數(shù)學和理化三門功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3年,對張鐵生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因為他被所在的棗山大隊推薦,參加當年的高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6月27日,張鐵生得到了參加考試的通知:明天開卷考語文,后天考數(shù)理化。按照張鐵生原先得到的消息,縣里會提前三周組織復習,但后來這個復習被取消了,張鐵生卻沒有得到通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臨陣抱佛腳的張鐵生急忙去買了一支鋼筆,問人借了一堆數(shù)理化的教材,回去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考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第一天考語文,作文題目是《談學習〈為人民服務〉一文的體會》,張鐵生在草稿紙上打了一篇洋洋灑灑的草稿,但沒來及的抄到試卷上,考試時間就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第二天上午考數(shù)學,可以翻書,監(jiān)考老師還會做適當?shù)膯l(fā),原本在初中學習底子就還行的張鐵生考得還可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第二天下午考理化,張鐵生因為沒有復習,看到這些題目一頭霧水。聯(lián)想到第一天語文已經(jīng)不可能得高分了,即將和“大學夢”擦肩而過,于是,張鐵生就翻過試卷,在反面寫了一封信——這封信的草稿,他其實在那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就打好草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封信,就是后來被《遼寧日報》公開刊登的那一篇800多字的文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考試成績很快就公布了:張鐵生語文考了38分,數(shù)學考了61分,理化考了6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所以,張鐵生其實并沒有交“白卷”。但是,分數(shù)的高低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就是那封寫在理化試卷背后的信,讓張鐵生的命運從此改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3張鐵生的那封信,在第一時間被送到了毛遠新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毛遠新,時任沈陽軍區(qū)政委,遼寧省革委會副主任。當然,他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身份——毛主席的親侄子。毛遠新(右)張鐵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參加的那場考試中,還有一名女知青也寫了一封類似的信——當時擺到毛遠新案頭的,有兩封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但是,最終是張鐵生的那封信“入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主要原因很簡單:女知青報考的兩個志愿都是理工科的,而張鐵生報考的兩個志愿,一個是“獸醫(yī)”,一個是“農(nóng)田水利”——有關(guān)部門認為前者明顯是想借考大學離開農(nóng)村,而后者是想扎根農(nóng)村,服務農(nóng)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3年7月15日,張鐵生接到了縣招生辦的通知,讓他再去補考一次。在那次補考中,除了一般性的考題外,張鐵生還寫了一篇作文,題目叫《大學門,向誰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7月19日,《遼寧日報》公開刊載了張鐵生的那封信,并加上了“編者按”——“張鐵生同志是一九六八年的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共青團員,現(xiàn)任興城縣白塔公社棗山大隊第四生產(chǎn)隊隊長。他對物理化學這門課的考試,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對整個大學招生的路線問題,卻交了一份頗有見解、發(fā)人深省的答卷?!?月10日,《人民日報》又全文轉(zhuǎn)載了張鐵生的信,又加了一段編者按——“七月十九日,《遼寧日報》以《一封發(fā)人深省的答卷》為題,刊登一位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信,并為此加了編者按。這封信提出的教育戰(zhàn)線上的兩條路線、兩種思想斗爭中的重要問題,確實發(fā)人深思?!敝鬀]多久,《紅旗》雜志再次轉(zhuǎn)載了這封信,這一次,直接旗幟鮮明地提出了觀點:稱考大學搞文化考試是“舊高考制度的復辟”,是“資產(chǎn)階級向無產(chǎn)階級反撲”。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其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有關(guān)方面”是想通過張鐵生的這封信,讓全國人民認識到一條“錯誤”的思想路線——“考大學居然還要進行文化考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有關(guān)方面”,當然是指以江為首的“四人”。他們認為鄧提出的這條整改,是“文化至上”,“分數(shù)掛帥”,是“修正主義的教育路線”,是“資產(chǎn)階級利用文化考察,趁機塞進舊高考的那一套,妄圖破壞大學招生制度的改革?!?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就在全國報刊紛紛熱烈轉(zhuǎn)載張鐵生這封信之后,“考大學要進行文化考試”這一制度,被廢除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3年,就此成為十年中,唯一一個有過文化考試高考的年份?;蛟S那時的張鐵生未必能領會出多少背后的政治博弈,他只知道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他可以上大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41973年9月,張鐵生被分配到了沈陽農(nóng)學院畜牧醫(yī)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應該說,張鐵生成為大學生后,學習還是積極刻苦的。但是,在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是全國聞名的“大人物”了,所以對于他來說,“讀書”早就不是他的主要任務,或者說,早就不是他需要承擔的“使命”了。張鐵生和同學們在一起1975年1月,第四屆人大在北京召開,新一屆人大常委名單中,赫然出現(xiàn)了“張鐵生”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作為榮譽,張鐵生受到了江的接見。江稱贊張鐵生是“一塊有棱角的石頭”,并且還說了一句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要用這塊石頭打人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扔石頭,是要有目標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5年5月,在鄧的支持下,教育部長周榮鑫開始嘗試整頓教育,開始找各地高校的干部和教師開座談會,聽取各方面的意見。一些高校開始恢復開課,學生也開始重新返回到教室,“知識無用論”的聲音,一時之間似乎又弱了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與此同時,《教育革命通訊》(教育部主辦)這本刊物上開始出現(xiàn)了一批文章,其中尤其以《培養(yǎng)無產(chǎn)階級革命接班人的正確道路》一文影響最大,直接反駁了當時在教育界的“極左思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時候,江扔出了她的那塊“石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5年11月29日,《遼寧青年》上出現(xiàn)了一篇文章,題目是《對教育界某刊物上奇談怪論的批判》,文章稱:“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妄圖趁我們實現(xiàn)‘安定團結(jié)’、‘把國民經(jīng)濟搞上去’的時機,趁全國各條戰(zhàn)線飛速發(fā)展的大好形勢,要在教育戰(zhàn)線上打開缺口,復辟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統(tǒng)治我們學校的舊教育制度?!边@篇文章的署名,是“張鐵生”。不久后,這篇文章被《人民日報》全文轉(zhuǎn)載?!八娜藥汀苯o這篇文章定了一個調(diào):這是張鐵生交出的一份“新答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而此時才25歲的張鐵生,已經(jīng)是沈陽農(nóng)學院的領導班子成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圍繞張鐵生的,是各式各樣的社會活動,各種各樣的講座邀請。在一些公開場合,他抨擊高考制度,順帶抨擊“妄圖復辟高考舊制度”的人。此時的張鐵生,已經(jīng)成為了全國“反潮流”的代表人物——“白卷英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但是,“石頭”是不能決定自己命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6年9月9日下午4點,張鐵生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收聽到了一條讓他震驚萬分的消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毛主席逝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51976年10月17日,一輛吉普車開到了張鐵生所在的村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此時的張鐵生,以一個大學畢業(yè)生的身份,在一個星期前回到棗山大隊第四生產(chǎn)隊務農(nó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吉普車里下來的,是省知青辦的一位領導和組織部的一位干部,他們是來接張鐵生的,說是一起去錦州開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上車后不久,發(fā)現(xiàn)吉普車并不是開往錦州方向的,而是開向了興城縣的一個軍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被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被捕后首先得知的消息,是“四人”被粉碎了。當中國的潮水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變了方向的時候,張鐵生卻依舊帶著“文革”時代的巨大慣性,向為他做筆錄的軍代表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是一場政變,這是右派上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隨后,一篇《二月里的反革命噪音》在《山西日報》上刊登,張鐵生在山西時做的一場講座時的一些煽動性言論,成了批斗他的一個抓手。關(guān)于批判張鐵生的文章開始接連出現(xiàn),而他本人,也被關(guān)進了沈陽看守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關(guān)于批判張鐵生的各類文章,也開始出現(xià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77年10月21日,新華社發(fā)布消息:中斷了11年的中國高考制度,重新恢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當成千上萬的學子歡呼終于可以憑借學習的知識重新進入大學校門的時候,對張鐵生的審判,也在醞釀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83年3月,錦州市中級法院組成合議庭,公開審判“張鐵生反革命案件”。在法庭上,沒有辯護律師的張鐵生辯解自己只是“不明真相”的“革命小將”,并沒有“反革命的”動機和行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那時頭腦簡單得像個牛犢子,只會鸚鵡學舌。別說野心,連私心我都嚴格控制著?!?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法庭的最終審判結(jié)果是:張鐵生判處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3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33歲的張鐵生,開始正式入獄服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在服刑期間,張鐵生采過礦,做過獸醫(yī),也做過醫(yī)生,還做過護士,沒有獲得過一次減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的刑期是從1976年被捕時算起的,到了1991年10月16日,他終于等來了自己出獄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整整15年,高墻外的中國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當年26歲的“白卷英雄”張鐵生,出獄時也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如果這個故事到這里就劃上一個句號,已經(jīng)夠讓人唏噓。但誰也不會想到,張鐵生的人生下半場,才剛剛開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6出獄后的張鐵生,遇到了兩個堪稱他人生中的“貴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第一個“貴人”,叫董禮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董禮平是張鐵生在沈陽農(nóng)學院的大學同學,當年張鐵生去學校報到,因為他當時已經(jīng)名聲在外,很多同學去車站接他,但因為陰差陽錯,董禮平作為一個女生,是唯一一個在車站接到他的同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而在張鐵生坐了15年牢出獄的那天,和張鐵生家人一起來接他的人中,就有董禮平。此時的董禮平,已經(jīng)是沈陽農(nóng)業(yè)大學的講師了(沈陽農(nóng)學院與復旦農(nóng)學院在1985年合并為沈陽農(nóng)業(yè)大學)。董禮平是張鐵生那一屆唯一一個留校做老師的,所以張鐵生被捕后回沈陽農(nóng)學院開批斗會,董禮平是唯一一個送他離開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董禮平(圖片來源百度百科)值得一提的是,張鐵生在插隊時那個戀人小侯,其實在張鐵生入獄后也苦苦等候,甚至為了反對家人逼她結(jié)婚而離家出走,最終是獄中的張鐵生寫了一封信叫她放棄,她才最終另嫁他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一直未娶,董禮平一直未嫁,心意已經(jīng)很明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按照張鐵生的想法,就低調(diào)地領個證就行了。但這個想法遭到了他家人的一致反對:人家董禮平等了你15年,你悄悄把人娶進門,對不起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于是,張鐵生的弟弟拿出了自己的兩居室給哥哥做婚房,還在自己承包的飯店里給張鐵生和董禮平舉辦婚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婚禮那天,除了雙方親戚外,賓客只有少數(shù)幾位同學,還有就是張鐵生當年服刑的遼寧勞改二支隊的大隊長和政委。他們專門趕來,還特意帶來了一條毛毯作為賀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在婚禮上,張鐵生特地感謝了大家,尤其是董禮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是一個做過大牢的人,由于我的原因使很多親友受到牽連,你們身心遭受的損失我無力償還。在這里只能向我所有的親朋好友們表示深深的歉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我要特別感謝同學董禮平,她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和珍貴的愛情,她對我情重如山,我又何以為報呢?從今后我們要相親相愛,相依為命,手拉手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婚禮后一個月,當年的小侯也給張鐵生寄了一封信,還附帶了一束鮮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成家立業(yè)后的短暫幸福,很快被一種巨大的壓力和焦慮替代:如何能得到一份工作,養(yǎng)家糊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按當時的慣例,張鐵生應該是等政府分配工作。但是,一直等到1992年,張鐵生依舊沒等到回音。最終,張鐵生鼓足勇氣去問一個在政府部門工作的遠房親戚,那位親戚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據(jù)我所知,就是因為你是一個敏感人物,所以給你安排工作就這么一直安排不下來。我的個人建議是,你也別等了,也別抱什么指望,自謀生路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得到答案的張鐵生,同時得到了另一個消息:妻子董禮平懷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馬上要為人父的喜悅和要養(yǎng)家糊口的壓力交織在一起,讓張鐵生心緒難平。他隨后想了好幾條出路,包括開私人診所,都因為種種客觀條件限制而被迫放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就在被逼入絕境之際,張鐵生的第二位“貴人”出現(xiàn)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7第二位“貴人”的名字,叫金衛(wèi)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金衛(wèi)東曾是沈陽農(nóng)業(yè)大學的研究生,恰好就是董禮平的學生。董禮平看到自己的丈夫張鐵生愁于找工作,就把金衛(wèi)東介紹給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彼時的金衛(wèi)東,是正大康地(深圳)有限公司的東北地區(qū)經(jīng)理,負責整個東北地區(qū)的銷售和管理,是當時中國大陸非常稀少的“金領”一族。受老師董禮平的委托,金衛(wèi)東也非常尊重張鐵生,愿意幫忙讓他進入北京的分公司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正大康地集團是由泰國正大集團和美國康地集團在中國合資興辦的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大型綜合性農(nóng)牧企業(yè),于1981年在深圳率先成立,是深圳市第一家外商投資企業(yè),批準證書編號為“深外資證字[1981]0001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沒想到,張鐵生一聽是外國人企業(yè),立馬一口回絕——他固執(zhí)地認為,中國人要為中國人做事,不能為外國人打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無奈之下,金衛(wèi)東將張鐵生介紹給了遼寧省鞍山市的一家飼料公司,因為這家公司的老板是金衛(wèi)東的朋友。那位老板很給金衛(wèi)東面子,讓張鐵生做了一個小職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由此,經(jīng)金衛(wèi)東引薦,42歲的張鐵生進入了飼料行業(yè)。有了正式工作后,張鐵生非常投入,而且踏實肯干,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賞識,恰逢公司要在沈陽開拓業(yè)務,他就被任命為沈陽的辦事處主任。當辦事處主任是要有業(yè)務指標的,張鐵生帶著團隊從零開始,居然一年之內(nèi),就把公司生產(chǎn)的飼料在沈陽賣出去幾十萬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此時的張鐵生,漸漸抬起了頭。之前他很有點自卑,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是張鐵生,連名片都不敢印,但隨著業(yè)務拓展的需要,他必須要向別人介紹自己,于是也就印了名片。讓他欣慰的是,和他打交道的業(yè)務對象,哪怕知道他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白卷英雄”,也都以一種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在商言商,并沒有對他的過往有過什么指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也讓張鐵生深深感到:時代確實改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不過,張鐵生的職業(yè)生涯注定不會這樣風平浪靜:1993年,就在他業(yè)務做得順風順水的時候,由于公司內(nèi)部的一些變動,他被剝奪了實權(quá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一次變故倒也促使張鐵生做出了一個早就想了很久的決定:自己創(chuàng)業(y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93年4月,張鐵生邀請金衛(wèi)東和其他兩個朋友,一起創(chuàng)立了“沈陽天地飼料廠”,四個人各占25%股份,但經(jīng)張鐵生提議,作為總經(jīng)理的金衛(wèi)東擁有兩票投票權(quá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張鐵生在公司主要是負責銷售方面的業(yè)務,但勤奮好學的他,開始不斷向金衛(wèi)東請教飼料的配方技術(shù)和電腦操作技術(shù)。半年之后,張鐵生掌握了各項知識之后,準備大干一場,卻傳來了一個意外消息:金衛(wèi)東被正大康地任命為整個東亞地區(qū)的負責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由于需要全身心投入正大康地的工作,金衛(wèi)東帶著一個創(chuàng)始人退出了“天地飼料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失去主要幫手的張鐵生,只能親自上陣,自己搞飼料配方,自己跑業(yè)務。在這個過程中,他吃了不少苦,也遭受了不少困難,有一次因為飼料配方把關(guān)不嚴,氟含量超標,毒死了一個客戶的所有小雞,最后倒賠6萬元,公司差點倒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但最終張鐵生還是挺了過來,用自己學到的配方知識和電腦技術(shù),研發(fā)了新的飼料配方。到了1995年,他的“天地”牌飼料已經(jīng)占據(jù)了沈陽的大半壁江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正大康地職位越做越高的金衛(wèi)東,始終無法放棄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理想,最終決定辭職,與幾位朋友一起創(chuàng)立了“禾豐牧業(yè)”公司,當年公司就實現(xiàn)了盈利。到了1998年,“禾豐牧業(yè)”公司的業(yè)務已經(jīng)做得非常大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而在這個時候,金衛(wèi)東也沒有忘記張鐵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1998年2月,“禾豐牧業(yè)”并購了張鐵生的“天地飼料廠”,而張鐵生成為了“禾豐牧業(yè)”的股東,占股11%。</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在辦理公司合并業(yè)務的時候,金衛(wèi)東意外發(fā)現(xiàn):“天地飼料廠”在工商注冊的股東名單并沒有變更過,也就是說,在他退出后,張鐵生依舊保留著他的股份,一分也沒動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那一刻,金衛(wèi)東說自己非常感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82014年7月30日,對于張鐵生而言,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這一天,新股“禾豐牧業(yè)”(603609)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正式發(fā)行,發(fā)行價5.88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招股書顯示:張鐵生作為“禾豐牧業(yè)”的七位發(fā)起人之一,持3224萬股,位列公司第六大股東,持股量占發(fā)行前總股本的6.8%。</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僅以發(fā)行價計算,張鐵生的身價達到1.89億元。坐在主席臺上的張鐵生從下鄉(xiāng)知青,到“白卷英雄”,到鋃鐺入獄,到從頭再來,最后到億萬富翁,張鐵生的人生劃出了一道先揚后抑,再重新抬頭的曲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如今的張鐵生已經(jīng)退休,擁有新西蘭永居權(quán)的他,經(jīng)常會在海外住一段時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他曾透露,會把自己的財富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給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妻子董禮平已因病去世),一部分會成立一個專門的基金,“回饋社會”。而他最大的心愿,是一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我想做回一個普通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