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山在眼前,筆在手中,墨香氤氳。我提筆臨帖,寫的是李白那句“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宣紙上的字跡尚未干透,墨色如云煙般散開,仿佛也染上了山間的霧氣。那座畫中的山峰靜默矗立,松樹低語,一人獨坐山頂,不爭不喧,像極了書法練習時的心境——萬籟俱寂,唯有筆尖與紙的私語。學書法,原不只是練字,更是學一種沉靜的凝望,像詩人與山對坐,一坐就是千年。</p> <p class="ql-block">楷書如律,行云流水般寫下“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每一個字都像音符落在五線譜上,節(jié)奏分明。深紅底色襯著白字,像極了古琴漆面映著燭光,沉穩(wěn)中透出溫潤。我一邊寫,一邊在心里默誦,字與字之間,竟聽出了旋律——那是詩的平仄在跳動,是文字與音樂的暗合。原來,寫詩如奏樂,運筆如運弓,提按頓挫,皆成韻律。這一紙墨痕,不只是視覺的雅賞,更是一曲無聲的古調,在紙上緩緩流淌。</p> <p class="ql-block">“群鳥高飛無影無蹤,孤云獨去自在悠閑。”讀著譯文,我忽然明白,這首詩的寧靜,不是空無一物的冷清,而是心靈與自然的默契。我試著用不同字體去寫這幾句詩:楷書端莊如禮,行書灑脫如風,草書奔放如嘯。每換一種筆法,就像換了一種樂器演奏同一段旋律——古箏清亮,簫聲幽遠,琵琶激越。原來,書法與音樂一樣,同一段情,能有千般表達。學書法,就是在練習一種情感的演奏法。</p> <p class="ql-block">黑底白字,如夜空繁星,一筆一劃都帶著毛筆的呼吸。我站在裝裱好的書法前,看那字跡工整卻不呆板,落款小字如低吟,紅印一點似休止符,落在句末,恰到好處。這哪里是寫字?分明是一場獨奏會,主旋律由詩句擔當,落款是副歌,印章則是最后一聲清脆的收拍。我忽然覺得,每一次提筆,都是在排練一場只屬于自己的音樂會,觀眾或許只有墻上那幅山水,但那又何妨?敬亭山不也只是一個傾聽者嗎?</p> <p class="ql-block">李白寫這首詩時,或許正走在人生的低谷。仕途失意,壯志難酬,他卻在敬亭山前坐了下來,與山對望,寫下千古絕句。我臨帖時,也常有寫不下去的時候——筆滯、氣短、心浮??擅慨斶@時,我就想起那個獨坐山間的身影。書法如人生,不必處處順遂,重要的是,在紛擾中仍能靜坐片刻,與一筆一畫對話。就像音樂里的休止符,看似無聲,卻蘊藏力量。學書法,是學在失意時依然能寫出從容的字。</p> <p class="ql-block">白紙黑字,干凈利落,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書房。我重新鋪紙,用更輕的筆觸再寫一遍《獨坐敬亭山》。這一次,我不再追求形似,而是試著讓字“呼吸”——橫畫如風拂面,豎畫如松挺立,撇捺如云舒卷。寫到“只有敬亭山”時,筆尖微微一頓,仿佛真的看見那座山,在紙上靜靜升起。這已不是臨摹,而是一次心靈的合奏。書法與詩,與樂,終在這一刻交融:字是音符,紙是樂譜,心是演奏者。</p> <p class="ql-block">李白被稱為“詩仙”,他的詩如天外飛仙,豪放不羈,卻又深情款款。我常想,若他的詩是音樂,那一定是古琴與鼓的結合——既有清越的泛音,也有激蕩的滾拂。而學書法,正是在用筆墨演繹這種詩意的音樂。寫他的詩,不只是抄錄文字,更像是在練習一首千年古曲,每一個字都藏著節(jié)奏與情感。我們臨的不僅是帖,更是那穿越時空的吟唱。</p> <p class="ql-block">畫中人獨坐巖上,面對敬亭山,飛鳥遠去,云霧輕繞。我仿佛也坐在那里,手中無琴,卻聽到了山風拂過松林的聲響,像極了《流水》的泛音段落。我提筆寫下那四句詩,字跡隨心境流淌,不再拘泥于結構。原來,真正的書法,不在形,而在氣韻;真正的音樂,不在聲,而在意境。當筆落紙上的那一刻,山在看我,我在寫山,詩在流淌,樂在回響——這便是“學書法 賞音樂”的至境:一筆一世界,一字一清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書法作品外圖片選自網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謹向原作者表示誠摯謝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