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說來難以置信，筆者韋氏家族的列祖列宗，當真靈驗得讓人滿心敬畏、嘖嘖稱奇。這份靈驗，并非憑空而來，而是藏在家族世代相傳的規(guī)矩里，藏在后人虔誠的叩拜中，更藏在那些見證了歲月流轉(zhuǎn)的老物件里。</p><p class="ql-block">冬月初一，也就是公歷12月20日的清晨，晨曦剛漫過窗欞，天光尚帶著幾分朦朧的涼意，我便循著韋氏家族傳了數(shù)代的規(guī)矩，一絲不茍地準備焚香叩拜。先是打了一桶井水，將艾草煮得滾燙，按照祖輩的叮囑，反復(fù)搓洗手掌、手背乃至手腕，直到皮膚泛起溫熱的紅意才算凈手完畢；又從衣柜里取出那身只在祭祖、祈福時才穿的素色長衫，長衫的邊角縫著細密的青線，那是祖母在世時親手縫制的，摸著布料上的紋路，仿佛還能感受到老人的余溫。一切收拾停當，我才捧著早早就備好的老山檀香，緩步走到堂屋正中的祖宗牌位前。</p><p class="ql-block">案臺是用上好的桃木打造的，漆面雖有些斑駁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那是祖父年輕時走了三十里山路，親手伐樹請木匠打造的，據(jù)說案臺落成那日，族里的長輩都來道賀，說這桃木案臺能鎮(zhèn)宅護佑子孫。爐底鋪著從老家后山采來的細沙，年年更換，從未間斷；牌位上“韋氏門中歷代祖先”八個鎏金大字，是曾祖父親筆題寫的，歷經(jīng)歲月依舊熠熠生輝，曾祖父當年寫這字時，毛筆還是祖母親手熬制的狼毫。牌位兩側(cè)，擺著祖輩傳下來的青瓷供碗，碗沿上印著細碎的纏枝蓮紋，碗里盛著剛蒸好的糯米糕，糕上還點了一抹胭脂紅，這是韋家祈福時必擺的供品，寓意著日子紅紅火火。我捻起三炷清香，借著燭火緩緩點燃，看著裊裊青煙悠悠升起，絲絲縷縷纏纏繞繞，似是要將我的心聲捎往九天之上，這才雙手合十躬身叩拜，腰背彎成一個恭謹?shù)幕《缺羌鈳缀跻龅揭陆蟆?lt;/p><p class="ql-block">近段時日，身體總覺不適，渾身上下的“零部件”像是生了銹的鐵器，肩頸酸痛得抬不起胳膊，膝蓋走路時隱隱發(fā)疼，連抬手掂勺做飯都覺得吃力；更讓人心煩的是，廚房里的抽油煙機壞了許久，風輪卡住轉(zhuǎn)不動，一日三餐油煙彌漫，嗆得人喉嚨發(fā)緊、頭暈?zāi)垦?，可手頭拮據(jù)，實在無力換新。我閉著眼，字字懇切地默念，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連氣息都因虔誠而微微發(fā)顫：“列祖列宗在上，子孫不孝，如今身纏小恙，又逢生計難題，懇請祖宗護佑，讓身上的病痛早早消散，逢兇化吉；也盼能有親友相助，解我抽油煙機的燃眉之急，讓我能安穩(wěn)度日，日后定當盡心侍奉長輩，恪守韋氏家風，光耀門楣?！蹦盍T，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穩(wěn)穩(wěn)貼著冰涼的地面，停留了足足三秒，這才緩緩起身。連起身時，都忍不住頻頻回望牌位，目光里滿是希冀，只盼祖宗能聽見我的心聲。</p><p class="ql-block">本以為這只是一份藏在心底的祈愿，沒曾想，祖宗的庇佑竟來得這般快遞，這般猝不及防。次日便是冬至，北風卷著寒意拍打著窗欞，枯枝在窗外晃出蕭瑟的影子，我正裹著棉衣坐在屋里嘆氣，愁著午飯的油煙該如何應(yīng)付，忽然聽見門外走廊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推門一看，竟是深山瑤寨的一位親戚，踩著清晨的寒霜而來，褲腳還沾著山間的露水和泥點，臉上卻帶著山里人特有的淳樸笑容，背縷中還裝滿自家曬的臘肉、蒸的糍粑、手工制作的豬血腸，以及自家養(yǎng)的山雞、黑山羊肉、牛排等土特產(chǎn)，沉甸甸的墜得她背腰微微下沉、躬身。“冬至了，來拜訪拜訪你們一家子！”其嗓門洪亮，一句話便驅(qū)散了滿室的冷清。</p><p class="ql-block">寒暄間，我無意間說起抽油煙機壞掉的窘境，以及連日來身體的不適，說著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那親戚聽罷，當即低聲細語，黝黑的臉上滿是關(guān)切。沒過多久，其便從懷里掏出一沓皺巴巴的鈔票，硬塞到我手里：“這點錢你拿著，一共2000多元，趕緊買臺新的抽油煙機，做飯能少遭點罪。”捏著那帶著體溫的鈔票，指尖觸到粗糙紙邊的我，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她一張張攢下的零錢，有10元的、20、50、還有幾張帶著折痕的百元大鈔，紙幣上還沾著淡淡的煙草味和山間草木的氣息。“這怎么好意思……”我喉嚨發(fā)緊，話都說不囫圇，對方卻拍著我的肩膀笑：“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祖宗都在廳臺看著呢，親戚相互幫襯是應(yīng)該的！”</p><p class="ql-block">當天下午，一臺嶄新的日本櫻花版抽油煙機就被搬進了廚房。锃亮的機身映著燈光，風輪轉(zhuǎn)動起來強勁又安靜，開機的那一刻，升騰的油煙瞬間被吸得干干凈凈，廚房終于恢復(fù)了久違的清爽。更令人驚喜的是，自親戚來訪后，我身上的酸痛竟像是被一股暖流驅(qū)散——當天夜里，我竟能安安穩(wěn)穩(wěn)睡了個好覺，往日里翻來覆去的肩頸酸脹感減輕了大半，連翻身時膝蓋都不怎么疼了；第二天晨起時，竟能輕松地抬手整理案臺，彎腰擦拭地面也不覺得吃力，甚至能踮起腳尖取下吊柜上的碗碟；到了第三天，我試著下樓下的相思湖濕地公園散起步來，一口氣走了一個時辰，不僅沒覺得累，反而渾身舒暢，連呼吸都帶著輕快的節(jié)奏；不過五日，臉上的倦容褪去，氣色變得紅潤，連鄰居見了都打趣，說我像是年輕了好幾歲。</p><p class="ql-block">身體大好之后，我便開始琢磨著踐行心中的承諾。先是按照家族規(guī)矩，備了三牲祭品，回了一趟老家的祖屋，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鄭重叩拜，將此番逢兇化吉的經(jīng)歷細細稟報，又添了滿滿一爐香，愿祖宗護佑家族子孫安康。而后，我又特意買了山里親戚們愛吃的糕點和餅干、面條等食品，翻山越嶺去到瑤寨，親手送到親戚們手中，還幫著長兄家修補了漏雨的屋頂，教嬸子用新的炊具做飯?？粗H戚們臉上的笑容，心中滿是暖意的我愈發(fā)明白，祖宗的庇佑從不是憑空降臨，而是源于孝道的傳承，源于親友間的守望相助。</p><p class="ql-block">這般順遂，樁樁件件都透著祖宗護佑的痕跡，也藏著親友相助的滾燙溫情。我愈發(fā)堅信，為人處世，唯有恪守孝道、心懷感恩，守住家族代代相傳的規(guī)矩，才能易得祖宗庇佑，以及親友的扶持。往后的日子里，我定會每月初一、十五晨起焚香叩拜，將這份恩情銘記于心，善待長輩，厚待親友，不辜負這份來自祖蔭的眷顧，盼能以微薄之力，光耀韋氏門楣。《冬至節(jié)的回響》。</p><p class="ql-block">冬月的風，裹著些許寒意，叩響窗欞時，我正點燃三炷香。煙縷裊裊，纏上供桌前的舊照片，那是韋氏的祖宗們，眉眼間帶著歲月的溫厚。我把心事攤開，像攤開一張浸了霜的紙——身體里某個零件悄悄生了銹，發(fā)出細微的疼；廚房的抽油煙機早失了力氣，油煙在灶臺上方打旋，嗆得日子也灰蒙蒙的。</p><p class="ql-block">“護佑我吧?！蔽覍χ掌p聲說，聲音混在香火的氣息里，飄向不知名的遠方。不求轟轟烈烈，只愿難關(guān)能像晨霧般散了，若再有幾分幸運，讓親戚好友的援手，恰巧伸到難處來。第二天是冬至，陽光把窗臺上的冰花照得透亮。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是深山瑤寨的親戚，帶著一身山霧與暖意?！奥犝f你有難處?！彼f著，把一個信封遞過來，里面是2400元。于是，日本櫻花牌的抽油煙機立在廚房，開機時的嗡鳴，竟像一首輕快的歌，油煙被妥帖收走，灶臺亮堂起來，日子也跟著舒展。更奇的是身體，那些隱隱的疼，不知從哪天起淡了。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輕輕撥正了錯位的齒輪。或許是祖宗的目光，或許是親戚的情誼，像冬日里的炭火，一點點焐熱了困頓的時光。</p><p class="ql-block">原來有些念想，真的會順著風，抵達該去的地方。香火未熄，善意已至，那些看似巧合的圓滿，藏著血脈里的牽掛，和人間最樸素的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5/12/22/十四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