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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誦文創(chuàng)之窗）生活筆記：朋友之交淡如水

于潭(閆驅(qū))

<p class="ql-block">　　與華聲天橋的王總相識，已近二十多年。那時，他還在潘家園南頭那片后來成為“華聲天橋”最初誕生地的空地上忙碌。</p><p class="ql-block"> 最初的華聲天橋，是個破破爛爛的大院子，里頭擠著一排排同樣破舊的鋪子。南來北往的閑客在此穿梭，空氣里混雜著塵土、人聲，還有老北京特有的那股子閑散氣。</p><p class="ql-block"> 這兒是王總的王國。他有個夢，想把老天橋那些漸次消逝的玩意兒——摔跤、中幡、雜耍、戲法——都給接續(xù)下來。上世紀(jì)九十年代中期，他租下潘家園南端的荒地，硬是辟出了這片“華聲天橋民俗園”。</p><p class="ql-block"> 在這里，人們能交流花鳥魚蟲的飼養(yǎng)門道，能蹲在地攤前淘換些老物件，還能一頭鉆進(jìn)跤棚，看北京爺們兒真刀真槍地比劃腿腳?？纯蛡兌酥蟛柰朊蛞豢?，興起時，照樣敢給臺上的把式喝個倒彩。</p><p class="ql-block"> 王總照著老天橋的樣，建了跤館、戲園子、茶館、商肆，甚至還有座象征性的石橋和幾根高高的旗桿。他四處尋訪，把許多老天橋藝人的后代或傳人請來，給他們一方舞臺。如今名滿天下的郭德綱，當(dāng)年也曾在潘家園這個戲園子里，為“混口飯吃”而說相聲。</p><p class="ql-block"> 王總本是畫家，筆下葡萄晶瑩鮮活，清潤欲滴。只因癡迷老北京的民俗文化，他竟將數(shù)十年心力與家財，悉數(shù)投進(jìn)了華聲天橋的起落輾轉(zhuǎn)里，自己的畫業(yè)，反倒荒疏了。</p><p class="ql-block"> 文化人經(jīng)商，本已不易；經(jīng)營民俗商業(yè)，更是難上加難。這個行當(dāng)里，講究多，規(guī)矩多，挑刺生事的人也多。管理方言行舉止稍有不同，商戶們便可能鬧出風(fēng)波。</p><p class="ql-block"> 多年摸爬滾打，王總卻與園子里的跤手、中幡藝人、花鳥商販、雜耍演員們，結(jié)成了莫逆之交。大伙兒不稱他“王總”，都喊他“大把子”。</p><p class="ql-block"> 我愛聽他聊天，愛聽他侃那些老北京的民俗行話，里頭有書本上沒有的鮮活氣。</p><p class="ql-block"> 十幾年間，華聲天橋從潘家園搬到十里河，又從十里河遷至高碑店。說來也巧，每次搬遷前，我倆總會碰上一面，坐下聊許久。</p><p class="ql-block"> 上一次長談，是二零零六年十月。我從延安坐火車回京，人還沒進(jìn)家門，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王總在樓下招手。</p><p class="ql-block"> “聽說你今天回來，我在這兒等了一個多鐘頭了?！?lt;/p><p class="ql-block"> 他話里透著的真摯，讓我受寵若驚，忙將他請進(jìn)屋里。</p><p class="ql-block"> 他告訴我，華聲天橋要搬到十里河了。新址的確定，還得了一位市長的相助。所有老商戶，都將一同過去。</p><p class="ql-block"> 他神采飛揚，全然不像個曾因嚴(yán)重心臟病被搶救過的人。追求，確能給人巨大的力量。那段日子，王總仿佛重獲青春。在他的奔走下，華聲天橋在十里河稍作停留，便又遷至東五環(huán)外的高碑店民俗文化區(qū)。</p><p class="ql-block"> 市、區(qū)兩級政府給予了大力支持，新址規(guī)模宏大。年近六十的王總，開始了他人生中第三次“華聲天橋”的建設(shè)。投資數(shù)億，仿古建筑數(shù)萬平米，一干又是五年。</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三年，入冬后最冷的一天。我和王總在他的辦公室里相對品茶。三年多未見，他已是華發(fā)滿頭，方才上樓時，步履已見蹣跚。</p><p class="ql-block"> 他又一次提出合作的邀請。我再次婉謝，誠懇地說：“我永遠(yuǎn)是你私人的朋友?！?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晚，我將日間所談所思寫成了一封信，通過郵件發(fā)給了他。信里裝的，是我們共同關(guān)心了十幾年的那些事。</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零年春節(jié)前夕，已七八年來曾聯(lián)系的王總，突然來了電話。用的還是老式座機，還是那口熟悉的腔調(diào)：“兄弟，我，華聲天橋王樹聲……”</p><p class="ql-block"> 電話里，他說頸椎受傷，手術(shù)遭了大罪，恢復(fù)半年多，算是撿回條命。如今，只能靠輪椅在家里活動。</p><p class="ql-block"> 他邀我見面，喝茶敘舊。我也無奈地告訴他，自己腰椎手術(shù)剛做完兩個月，還需半年恢復(fù)?！鞍肽旰?，我一定如約前往。”</p><p class="ql-block"> 這次相約后不過數(shù)日，新冠肺炎疫情便鋪天蓋地而來，成了那年所有人猝不及防的開場。2023年，疫情結(jié)束不久，還沒容得前去看望王總，小王總打來電話，說是高碑店地區(qū)進(jìn)行規(guī)劃改造，華聲天橋文化園在拆除范圍之內(nèi)。他語音急切地說：您還能想想辦法嗎？</p><p class="ql-block"> 我當(dāng)然無計可施，只能在電話里安慰他幾句，想知道他父親的近況，一無所得。聽得出，當(dāng)時的小王總已經(jīng)焦頭爛額。</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人與人之間的交情，果真是淡如水才最長久。不知現(xiàn)在王總的近況如何？我們都太老了，又是年底之際，在此祝您健康吉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