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蛻變，從油桐到桐油② ——長在泥土上的故鄉(xiāng)之七

劍夫子

神奇蛻變，從油桐到桐油② ——長在泥土上的故鄉(xiāng)之七 作者劍夫子 那四面漏風，看似簡陋的榨坊，卻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澀得直吐的“假蘋果”，只到這里打一個轉(zhuǎn)身，竟然變身桐油，甚至被譽為“液體黃金”。 那桐油金黃閃亮，噴香噴香，并非飲料，更不能炒菜，卻是日常生活中的必需，是國人心中的寶貝。 想想看吧，造物主百密一疏，白天讓太陽值班，方便人們工作；夜晚只安排一輪月亮，初衷也許是利于人們休息；但漫漫長夜，人們不可能一直睡覺，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那“偷”來的月光畢竟太弱，何況還不穩(wěn)定，這是人類的一大難題，怎么辦呢？ 現(xiàn)在自然好辦，每當夜幕降臨，華燈齊放，仿佛不夜城；往前走幾十年，那個沒有電燈的年代，特別是在鄉(xiāng)村，全靠煤油燈撐著；再往前呢，主角就是桐油燈，幾千年的時間里，照亮了歷史的夜晚。 那年月，戶戶都備有一盞桐油燈。如果沒有燈座，就用一個竹筒做燈掛，筒口安一個燈碟；最簡陋的就用一個小碗，既是燈座，也是燈碟。 燈碟里裝著桐油，燃燒著一根燈芯——有專門的燈芯草，或者用一根棉線替代。如豆的光亮，一閃一閃地跳躍著，比螢火蟲還是強得多。碟里的燈芯在夜里發(fā)光，光暈一圈一圈地漫開，像佛光一樣美麗。但就是這樣的微光，陪伴我們度過了許多漫漫的長夜…… 桐油就像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一樣，給暗夜中的人們送來光明；它還具有易干防水防腐防銹等特異功能，更是漆匠師傅的寶貝。 在幾千年的漫長歲月里，缺少金屬，沒有塑料，廣袤的城鄉(xiāng)，竹木家具和農(nóng)具是當然的主角。這時候作為涂料的桐油閃亮登場，刷了桐油的器物，不僅光滑如新，還經(jīng)久耐用。 經(jīng)過煎煮的桐油，名叫光油，效果更好。那些漆匠老師傅，煎油時很是神秘，生怕偷藝。鄉(xiāng)里俗話講，“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漆匠師傅不輕易把煎光油的手藝，傳給自己的徒弟。 “光油”難熬且神秘，但新媳婦的嫁奩卻少不得，不僅要刷上光油，還要畫上一些花鳥畫，直到鬧洞房的夜晚，新房里還彌漫著那種特別的油香。這不禁讓我想起戰(zhàn)哥（泉灣的尚戰(zhàn)），他不僅會熬制光油，又能寫會畫，成了遠近有名的漆匠師傅，后來志欣又拜他為師。 刷了光油的家具，外表光燦，不生蟲，也不長霉。在那寒酸的年月里，樸素的桐油，刷亮了家具，裝扮著嫁奩，給鄉(xiāng)村生活平添了許多亮色。 不可思議的是，這不能喝的桐油，有時卻成了治病的良藥。那年頭，鄉(xiāng)里的土郎中叫赤腳醫(yī)生，“小小偏方治大病”，桐油就是治病的偏方。秋天干燥，便秘的人不少，土辦法用盡噠，也解決不了“難忍之事”，后來只用一點桐油，竟然油到便除； 也曾看到調(diào)皮的小伢兒，不小心誤吞“分子錢”（硬幣），有人獻計吃韭菜，吃了一大碗，硬幣還是呆在肚子里，父母“架勢”(快要)急死，于是喝點桐油，還真有效；還有“吃貨”，誤吃“漂亮的”毒菌子，口吐白泡，兩眼翻白，手腳哆嗦——土郎中(港)，“討點桐油來，只要喝進去(ti)，就么得事沒得噠”，果然靈得很！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特別是抗戰(zhàn)時期，桐油成了國家的寶貝。有人專門收購，然后通過木船或者汽車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說是戰(zhàn)略物資，連傲慢的德國人都愿意用現(xiàn)代武器來交換，桐油一度坐上創(chuàng)匯（外匯）的頭把交椅，甚至譽為“液體黃金”。 現(xiàn)在的故鄉(xiāng)，坪里似乎難以看到桐子樹的影子，那叫“桐子崗兒”的地方，也變得名不副實，桐樹成了稀客；今年四月間，和堂兄（尚明）爬北山，突然眼前一亮，在蔥蔥郁郁的樅蘢里，竟然冒出星星點點的桐花，點綴著寂寞的北山，驕傲地招蜂引蝶，吸引著我的目光，也不曉得是否還有人“打桐包”。 雞公坡下的老榨坊，早已關(guān)閉，打油的“油匠”伯伯（分水卓仁松）呢，也不曉得是否還健在？只在老人家的心目中，剩下一個朦朧的背影，還留下一個地名，成為家鄉(xiāng)的標識，似乎在默默地告訴后來人，那一段飄著桐油香的歷史…… 我們享受電燈，這是追求光明；卻又常憶桐油，那是難忘的鄉(xiāng)愁！